第五章 一念由生仙成魔(二)(3 / 3)

某某神君神情微怔,隨後一看發帶,既而笑了:“你不說,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生日,”

蒲景年從回憶中清醒,他對枕邊的發帶皺了皺眉,憑著直覺,他能意識到自己確是某某神君的轉世,可是……

“以前是以前,那是某某神君的承諾,我現在可是蒲景年,一生這麼短暫,我憑什麼要為從前對女人的承諾,而讓今生的自己不開心呢?”蒲景年道,“這個小靈雀,也沒看上去的這麼簡單,哎,那個紜香還好……”

每一世都有他想要守護的人,可是這一世,他隻想守護他的姐姐。

睡不著了,還是出去走走吧,最好在蒲和衣房外轉轉。思和想著,抬手扶了下冰冷的麵具,確認它還在,心下稍安,便披上外衣,走出了門。

然而,才一出去,他就屏住了呼吸,那個清麗的身影就站在門外,背對著他。

那聲音似乎聽到了動靜,轉過身來,正是那張熟悉的臉,見到他的一刹那,烏亮的眼睛閃著光。他不禁揪緊了衣袖,指節微微泛白。

蒲和衣淡淡一笑:“不好意思,我出來方便,看到這地上放了許多米和茶葉,不由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想起了我弟弟。”

往事如潮水般湧來,淋上了心頭,思和當然記得,蒲和衣最容易招鬼,在有了佛珠後逃過這一劫,但莊子裏還是會發生一些奇異事件,不少邪祟會在夜間出沒,而他總會陪她一塊兒在家裏、院子中撒上許多茶葉與米,甚至還掛把刀在門上。

“嗯……”思和突然有點慶幸自己戴了狗頭麵具,在麵上覆著一個麵具,能夠掩藏一些容易暴露身份的表情。

蒲和衣見他注視著自己,神色裏似乎藏著別的什麼東西。

思和道:“你弟弟……是一個怎樣的人?”

蒲和衣定定看著他,道:“我的弟弟,是一個頑皮又搗蛋的男孩,他經常闖禍,有時還會捉弄別人,可是他又是一個善良真誠的人,保護了我許多年,他還是一個書生,通過了鄉試,嗯……他是一個很好的人。”又惋惜道:“可惜,嗔劍出世的那一天,我和他走散了,我去極樂鎮,為的就是去外祖母家,如果我是景年——蒲景年,就是我弟弟的名字,如果我是他,我一定會去外祖母家看看姐姐是否在這裏,我很想念景年。”

麵具後的眼眸如秋潭驚起一陣波光瀲灩的漣漪,他低低道:“你弟弟……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

蒲和衣麵上奇道:“你又沒見過他,怎麼知道他吉人天相?”

“呃……我看你長得這麼可愛,你弟弟一定差不到哪裏去,應該是個沈腰潘鬢、器宇軒昂、玉樹臨風、瀟灑風流、品貌非凡、蕭蕭肅肅、爽朗清舉,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的城北徐公。”思和不忘給自己臉上貼金。

蒲和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思和被她看得有點不自在:“怎、怎麼了嗎?”

“沒什麼。”蒲和衣含笑搖搖頭,可是看思和的眼睛裏多了分光彩。

是日天明,四人結伴繼續行路。思和因著昨晚的事有些發虛,覺得自己一下子說出那麼多成語誇耀,似乎暴露了點什麼。他不敢看蒲和衣一眼,但又為了不讓人發覺今天的他異常沉默,就在攤邊買了一包酥脆的零嘴,一手將零食扔在嘴裏嘎嘣嘎嘣吃,過了會兒,轉頭將零食遞向蒲和衣:“和、和衣姑娘,你嚐嚐?”

蒲和衣看著他含笑,搖頭:“我不吃。”

紜香看了看零食,搖著思和的袖子,道:“思和,我想吃。”

思和瞥了眼紜香,不情不願地遞上了零食,紜香雖吃了一口,可心情並不怎麼舒暢。倒是冉竹看著眼饞,他雖混跡人間多年,可從沒吃過這玩意兒,聞著怪香,想著之前和思和發生的種種不快之事,開口要已是不大現實的了。冉竹嘻嘻笑著,卻趁思和不留神的時候,一把從思和手裏搶過了零嘴。

思和一見大怒,要奪回來,但冉竹動作更快,早躲開了思和的拳頭攻擊。

思和怒然:“蛇妖,你想吃幹嘛不自己說,搶我的有意思嗎!”

冉竹嗷嗚嗷嗚吃著零嘴,將還剩一小半的還給蒲景年,笑得十分欠打,說:“這不是怕你不請我吃嘛。”他有心想和思和開玩笑,隻要思和再多說一句,他就能用半句話頂回去,逗笑大家。

哪知思和今日怪得很,被搶了零食後竟然一句話不說,沉著臉。

冉竹心生奇怪,同時也有一絲不踏實,如果思和不接下自己的話,那自己該如何解釋方才的所為?冉竹正尷尬著,思和卻已滿身戾氣,麵目逐漸被黑氣所籠罩,紜香驚呼一聲:“不好!”

冉竹心一咯噔:“不是吧,不就一包零嘴嗎,至於把你氣黑了臉?啊,不對,為什麼你黃得發光的麵具也變黑了,你這黑氣打哪來的?”

蒲和衣發現不對勁,正要祭出錫杖,但思和已經出手,背上的一團長方體的破爛黑布蠢蠢欲動。紜香臉色大變,若是在這個時候被他們發現……

她大喊:“思和,你清醒一下,這是蒲和衣啊!”

聽到“蒲和衣”二字,黑暗中的人影似乎觸動了下,但隨後是更為濃烈的黑氣暴漲,紜香手按紅光,原要一擊將他打暈,誰知這黑氣似乎略勝一籌,反將紜香打飛了去,紜香口吐鮮血,滿臉不可置信。

冉竹見勢不好,這小子隻怕邪門得很,嚇得躲到了蒲和衣的身後:“美人兒,快救救我。”

蒲和衣臉色大變,目光凝向那黑暗中的人,依稀見得他伸手摸向背上的東西,那破布包著,好像是一把劍。

“啊——”觸碰那破布的刹那間,思和情緒如同失控了一樣,咆哮大吼,煞氣漫天。

仙界天牢,被鎖仙鏈牢牢束縛全身的遆重合仍沉沉睡著,數條金色鏈子的一頭紮根於地麵。可是他此刻內心深處的自己,仿佛墜在無間中,走在黑暗的甬道裏,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一縷強光從麵前傾瀉而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等慢慢適應了那光亮,才看見——

一個麵容奇秀的男孩獨自在天庭遊蕩,周圍都是一團團白霧,他一點也不開心,心裏還難受得很,嘴裏澀澀的,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的難過——遆重合能感覺到這難過。那個男孩走向了一扇緊閉的宮門,門口有一個在灑掃的女子,抬眼看見他時,一愣,隨後扯起了牽強的柔和的笑:“重合,你怎麼到這來了?”

“娘親——”小男孩伸手,朝著那女子跑過去。

“啪!”一條鞭子甩來。

女子臉色大變,掃帚掉在地,快步奔過去,抱住了男孩,硬生生替他承下了這一火辣辣的鞭子。

男孩驚恐地瞪大烏黑水量的眸子。

宮門口不知何時來了一個濃妝豔抹的仙娥,手握鞭子,另一手叉腰,趾高氣揚道:“哪來的野種,敢到俗字宮前敗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