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廷風不經意間看了我一眼,此時有政協張副主席在座。他繼續說道:“伍庭長是法律專家,既然你說沒錯就一定有法律根據的,我先談談對法院工作報告的認識和看法,拋磚引玉,希望後麵的委員發言更精彩。”他滿頭白發,坐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到他身體的激動,“從報告看,結構、文字都沒什麼,寫得很好,但是……”
他話音一轉,“我想問伍庭長幾個數據,法院全年案件審結率百分之九十二,還有百分之八是因為什麼原因?這是第一個問題,第二個問題,審結率百分之九十二,執行到位的有多少?”
伍庭長對第一個問題認真解答了,理由還算充分,對於第二個問題,說了頗多客觀原因,因為執行難是普遍性問題,不僅僅是陵水縣才有的。
孫廷風抓住了漏洞:“這麼說法院工作還是積極的,問題都是別人的問題,都是客觀原因造成的?按你提供的數字,執行不到一半,請問,我們老百姓打官司是為了什麼?我知道有幾位當事人案子判了,五六年還沒得到解決,家庭生活十分困難,打官司打得家破人亡,你們當法官的良心何安?”
這時候有幾位委員出來聲援,說某某某打官司,家產上百萬目前成了低保戶,大有群情激憤的態勢。
我看了旁邊的張副主席一眼,他站出來說道:“各位委員安靜,大家不要跑題,圍繞報告討論。”
孫廷風接道:“報告上都是一些死數字,年年如此,我們委員有權力知道真實情況。中國是法製國家,我們提的也是依法治國,現在看看我們陵水縣法院,老百姓伸冤、尋求公平公正的地方,卻成了某些人濫用公權、為非作歹的工具,他們一年收多少訴訟費,敢給委員們報個帳嗎?老百姓贏了官司輸了錢,這樣的官司贏了又有何用?!今後咱們老百姓有了冤,找誰去申訴?!啊!”他把麵前的桌子拍得砰砰作響。
張主席提醒:“輕點,老孫,講道理,不要激動。”
孫廷風突然眼含淚水,噎聲道:“張主席、各位委員,我不是激動,是憤怒!大家不知道,為了群眾文化藝術館孫婷婷自殺的事,本人在市政協提了提案,許多委員看了提案內容,義憤填膺,紛紛署名支持,提案也得到了市政協領導的支持。但是,本人回到工作崗位後,卻遭受到不公正的待遇,威脅、恐嚇、監視……天天生活在恐怖之下,朗朗乾坤,是誰這樣肆無忌憚?又是誰敢於公然無視中國人民的憲法和法律,限製一個公民以及政協委員的人生自由?!”
他從兜裏“啪”的一聲掏出一摞照片,分發給眾人,“大家看看,這些就是監視、跟蹤我的人,你們都認識吧,執法機關的,還是幹警。我孫廷風是反黨反社會的壞分子嗎?請問某些當權者,你們把國家賦予你們的公權當成了什麼?!”
場麵徹底亂了套,張主席也無法控製,我私下提議:“能不能提前結束討論?”
他猶豫著,“要請示馬主席同意。”
“你現在就請示。”
我跟著他出會議室,正好碰上喬柳,她正帶了一組攝影記者準備進會場。
“喬局長,你們等等。”
“陸部長,你也在?是趙秘書長通知我們過來報道的。”
我示意到一邊談,把攝影記者支到第一組去。
“情況有些失控,你不要摻和,對大家沒好處。”
她瞟了我一眼,低聲道:“給你說過會出事,你不是不相信嗎?”
“你知道多少?”
“不多也不少,知道一些。”
“能不能說說?”
“不能,時間不對。”她湊近一點,“這些事要在無人的地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