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子一路前行,隻在一座宮門前落下。幾名嬤嬤宮女上前扶了我們先後下轎,為首一位綠衫子 宮女盈盈地對我們說:“太後尚未梳洗罷,大人請在廊子下候候。”
我低眉順眼的立在致深身後,餘光掃了一眼四周。庭院中跪著幾名官員,似是來稟事候詔,廊子下更立了幾名官員,咳嗽聲不絕於耳。風刮了殘雪撲麵,冰渣在撲在麵上隱隱冰寒。隻致深輕聲對我說:“還冷嗎?”
我心頭一陣溫暖,卻有些難為情,嗯了一聲,緊緊自己的鬥篷,合攏了鬆軟的銀狐風毛。
四下裏靜悄悄的,宮娥們都屏息靜氣地候在廊下。
我曉得此處便是太後娘娘的長壽宮東暖閣,未免有些緊張,致深早已拉緊了我的手,滿臉從容含笑揉著發冷的手掌。
我垂個頭,不敢抬頭四處看,眼睛隻瞧著自己裙擺下繡鞋的尖兒上那團絨線球,一顫一顫的如我此刻不安的心。
“懷銘小爺來了?”我聞聽猛地抬頭,恰見一位嬤嬤笑盈盈的迎來。
致深鬆開我的手,疾步上前扶住她,笑容中都透出幾分孩子氣問:“嬤嬤一向可好?前些日子聽巧兒說,嬤嬤害了喉疾,如今可是大好了?”
見了致深的親熱勁兒,再聽那嬤嬤開口竟然直呼致深的名諱喊著小爺,我猜出她多半就是宮裏那位肅寧嬤嬤,致深和先皇的乳母。我忙上前福禮,道一聲:“嬤嬤萬福。”
肅寧嬤嬤目光望向我不由一驚,旋即露出歡喜的顏色“呀”的驚了一聲嘖嘖讚著:“這就是八姨太吧?聽巧兒說起,我還不信,如今一見,竟然世上果然有如此美若天仙的人物,懷銘小爺的眼光還真是獨到呢。”
“嬤嬤謬讚了。”我盈盈一笑,露出幾分嬌怯的模樣,垂眸間心裏卻思忖,我人未入宮,竟然宮裏的嬤嬤都知道我的名聲在外了,可見慧巧的功夫沒有白下。
肅寧嬤嬤同我們一路說笑著來到暖閣外,向內傳報一聲:“老佛爺,懷銘小爺來了,帶了新納的小夫人來給老佛爺請安呢。”
裏麵一陣沉默,我見致深的笑容漸漸散了些,或是怕我擔心,手卻緊緊的握住了我。
裏麵咳嗽一聲,煙嗓獨特的聲音,挑簾子出來一位太監,一甩麈尾那一臉笑都堆道額頭的皺紋裏,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讓人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的眼睛上下溜溜打量我對致深說:“懷銘小爺這果然是回娘家呀,這身裝束呀,乍一看奴才還認不出來了。”
致深上前施禮說:“懷銘入京,還未及去安達府裏請安呢,安達別來無恙?”
我便猜出,這位怕就是致深和慧巧都提到的安公公,太後身邊的紅人和老人兒。
我忙去道個萬福,恭謹的樣子,安公公上下又看我兩眼,倒沒有似肅寧嬤嬤那麼親近,隻對致深說:“老佛爺才用了膳,在後麵喂鳥兒呢。”
致深一笑說:“可巧了,知道老佛爺喜歡鳥兒,微臣也給太後獻來一隻八哥兒呢,學舌學得好呢。”
行至暖閣,一早的就有宮女打起了簾子稟告著。便聽到一個幽幽的聲音不緩不急吩咐著:“傳。”
步入暖閣,光線頗是暗淡,暖暖的炭火熱氣撲麵,夾雜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麵沁鼻,似是花香彌漫。我一顆悸動的心反是安靜下來,我更不敢抬頭,緊緊隨在致深身後。
迎上來幾名盛裝的宮女引了我們入內。
繞過一扇紫檀邊座嵌琺琅寶座屏風,就見靠了明亮的窗下一張暖炕,旁邊一張黃花梨六螭捧壽紋透雕玫瑰椅上坐個人,明黃大襟衫子,瘦削的臉,雖然年邁卻是風韻奪人,她靜靜的逗弄籠中的鳥兒,目光猛然轉向我們時,反慌得我緊緊垂頭。我已猜出這就是當今的太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