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樂——”洛中庭奔了過去,將天樂擁進懷裏。
“中庭……”天樂抬首,撞入洛中庭一雙關切的眼睛裏,忍不住又傷心了起來,低低道,“墨非走了,為我擋了箭。這是薛安,我讓他姓了我母親的姓,從此,他是薛安,我是薛天樂。”
“不,他叫洛安!”洛中庭心頭一緊。他但願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信薛。薛姓之人,注定是要被即墨內宗消滅幹淨的。似乎,這是薛姓之人擺脫不了的宿命。師父說,天樂的母親,擁有一隻紫瞳的蛟龍亦擺脫不了這樣的命運。
“也好。”天樂點了點頭,用力地牽出一抹笑容來,卻是比哭還要難看一些。
小安安在她的懷裏蠕動了一下小小的身體,又哭鬧了起來。他是營養不良的產物,更是月份不足的產物。他的母親,十二歲時被人強、暴,有了他,如今的他,皺得如同一個小老頭,紅紅的臉凹凸不平,額頭上一道道的褶子,氣門心不停地起伏著,一張一合。他的兩隻小拳頭,死死地捏著,似乎隻有這樣捏著,他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在天樂的懷裏尋找著舒適的睡姿。目測,應不足三斤半吧。
天樂低頭,看著懷中的小東西,在心裏慶幸:幸好,他會吃奶瓶,雖然吃得不多。
“我去為他尋個奶娘!”洛中庭看著天樂傷心的神情,低聲道。
天樂拒絕:“不了,我會親手帶大他,把他交給別人,墨非會怪我的,她用命保了這個孩子。”
洛中庭不再說什麼,隻是無聲地攬過天樂的肩。
慕容文澈和離歌剪別過頭去,不忍看之。
兩世,天樂並沒有喂養孩子的經驗,何況隻是一個不足三斤的小東西。所幸的是,她是醫生,知道哪個時候,孩子需要什麼。
她用小被子細心地將小安安包裹好,讓他睡在蘭亭居裏,命白雨細細地看著他,有任何的異樣,都要及時告訴她。而她自己,則是去尚未竣工的天樂居尋了一塊風水寶地,準備讓墨非的屍首入土為安。
來到這個世界,她第一次使用了羅盤,第一次掐著手指為墨非擇了下葬的日期與時辰。
她願墨非下一世,不再遇見她。她願墨非下一世,投一戶老人家,享一輩子榮華。
離歌剪與慕容文澈從洛中庭的口中得知,即墨內宗如今的幕後主子是竹劍南,當下的首要任務便是殺掉即墨嫡女與薛姓之人。想著如今即墨內宗光是天玄三品以上的高手便有十名之多,而竹劍南的武階更是無人能及。在替墨非準備好上等棺木以後,便進入煉獄塔開始修煉。
離歌夜一整夜沒有合眼,睜眼看著床梁上的紋帳,一個一個地數著紋帳上的小孔。他記得,曾經有一本山神鬼怪類的書籍裏記載,有一種鬼,永遠都沒有時間去考慮投胎的事情。因為他太忙,他不停地數著紋帳內的細孔。然而,紋帳上的小孔便如天上的星星、如人的頭發一般,多得數不清楚。書上叫他紋帳鬼。
紋帳鬼被紋帳所困,而自己,又何嚐不是被書籍所困?總以為,書中自有黃金屋,以為書中自有顏如玉。以為此生有書,便擁有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