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領會到我的意圖，於是和我一起躺下，撩起衣服。我貪婪地撲了過去，雙手抱著，雙腳亂蹬地吸允起來。
我一邊吸允，一邊磨牙，還一邊踢蹬著媽媽的肚子。換做平常，媽媽一定會打我屁屁。但是她今天不停地摸著我的後腦勺，念叨著：“寶貝，寶貝，媽媽的小寶貝……”
媽媽一直念著，像是催眠曲，加上香甜的乳.汁，我很快就睜不動眼了。
雖然我閉著眼，但我並沒有睡沉。我能感覺到媽媽把乳.頭從我嘴巴裏拿出去，我能感覺到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摸著我的後腦勺，我能感覺到她拉下衣服然後從床上爬起來。
我甚至聽到了奇怪的悶響，但我就是睜不開眼，不僅僅是睜不開，在那不間斷的悶響聲中，我徹底地睡著了。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我睡啊睡地，伸手去撈身旁的媽媽。每天夜裏，我都會這樣撈她，然後她都會把我往她懷裏拉一拉，我就順勢供在她的胸膛裏繼續安睡。
但是今天，我摸索了半天，沒有摸到媽媽，媽媽也沒有來把我摟緊懷裏。於是，我閉著眼很不高興地哼起來，哼啊哼地也就哇哇大哭了。
哭哇哭得，我眼皮一亮，很自然的，我睜開了眼。
我睜開了眼，看見了媽媽。不，準確地說，是媽媽的腦袋。
那顆熟悉的腦袋端端正正地擺在床邊，王金川衝了奶瓶塞進我嘴裏。我摸著奶瓶上粘噠噠的紅色液體，看著媽媽那顆腦袋，然後，很自然的，我再次哭了起來。
王金川把我抱起來，不停地哄著我，但我仍是哭地上氣不接下氣。於是，他捂住了我的嘴，濃烈地腥味鑽進我還來不及閉上的嘴巴裏。
我發出陣陣“唔唔唔”的聲音，渾身開始痙攣。
……
我很久很久沒有見過媽媽了，久到我有些記不清她的長相。
常有人看著我，露出滿眼的憐憫說：“這孩子真可憐喲，小小年紀媽媽就跟人跑了，爸爸還是個三等殘廢。哎，真是可憐喲。”
還有人會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別看這孩子現在長這麼高，指不定跟她那個殘廢老子一樣，一輩子就這麼點個兒了！”
為了不讓我變成沒媽的孩子，王金川便給我找了個後媽。
後媽人挺好的，但是我很不喜歡，因為她跟王金川是一類人。他們兩個帶著我上街，就像動物園裏的猴子，引人觀瞻。
有一天，我把後媽種菜用的農藥，倒進了她醃的豬肉裏。王金川發現了，他把我暴打一頓。
後媽替我擋下一棍，那棍子正好落在她的腦袋瓜上。然後她直挺挺地倒了下來，滿頭是血地拉著我的手說：“孩子，別怕，媽媽保護你。”
——得了吧，就你還配當我媽媽？
我心裏是這樣想的，我蹲下身子笑著看她。
對，我就是笑著的，並且笑得非常開心，我知道她肯定活不長了，因為我不會讓王金川救她的，因為她將知道一個大秘密，所以她也會變成一個秘密。
“我的媽媽在灶台下麵呀。”我笑眯眯地拂開她的手，看了眼王金川，又轉眼盯住後媽失神的雙眼，“王金川把我媽媽糊進了灶台裏呀。”
後媽驚恐地瞪大了眼去看王金川，我真是超滿意的。
王金川丟了棍子，盤腿坐在地上，點了根煙，然後靜靜地看著後媽躺在地上，直到她閉上眼，直到她的血凝固。
然後我又聽見那熟悉的悶響聲，再然後，自然就是媽媽有了鄰居了。
連跑了兩個老婆，下落不明，警察自然會找上門來。
王金川跟擠牙膏似的，警察問一句，他說一句，一副老實巴交的可憐相。
警察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來盤問我一個小屁孩。於是，我對他們說，“我往後媽醃的豬肉裏灑了農藥，又把她種的菜拔了個精光，她想打我，王金川擋住了，還推了她一把。於是我看見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跑掉了。”
……
一個紅霞滿天的傍晚，我們家失火了。我將大把大把的柴火丟到起火的床單上、櫃子上，點燃了一切可點燃的物件，然後灰頭土臉地從家裏逃出來。
火光接連霞光，紅豔豔地極為漂亮。
人群裏有人在說：“哎，真是可憐的一家人啊。這把連房子都沒有了。”
很自然的，王金川帶著我搬走了。搬到城市的另一頭，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另一頭。
沒有人知道我有一個爸爸，我的爸爸是王金川的城市另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