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嬤嬤跟容大夫的臉在她麵前模糊,鮮血徹底打濕了素白柔軟的床單。
容大夫看著眼前明顯在失去神智的孕婦,神情嚴肅的像千年不化的寒冰:“去拿熔炙湯來!”
老人家已經顯露出枯槁的手指死死捏著正在分娩誕生新生命的婦人手腕,一碗近乎猩紅的湯藥被端了上來,粘、稠中晃蕩出不祥的色澤。
“灌下去。”
陳意濃的脈搏在緩緩變慢,她瓷白素淨的肌膚下凸現出幽藍色的脈絡,容大夫恨的雙眼燒紅幾欲滴血,他認得這種毒,數十年前他還隻是個跟在西域聖女身邊伺候的小大夫時,眼睜睜的看見他的聖女渾身開滿幽藍色的花,死於一場沉眠。
他隻恨自己發覺得不夠早,才讓人下了黑手,那味香是他經過手的,他居然沒檢查出來,數十年的光陰投進廣博的醫學瀚海裏,還是沒能攻克高山。
陳意濃昏迷中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冰冷的蛇纏上,鱗片緊貼著肌膚,溫熱與寒冷交織,她還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她伸手試圖掙紮,但卻做著徒勞無功的舉動。
然而很快一股暖流湧蕩,黑暗裏她握住了一條堪稱滾燙的鎖鏈。
“意濃!濃姐兒!”
有誰的聲音在耳邊飄蕩,很熟悉,但是陳意濃記不起是誰了,她隻是低頭看著自己手裏暗紅色的物件,緩慢的順著它行走。
那股森冷的感覺很快被甩在身後,陳意濃隻覺得心口發暖,她低頭去看,看見半枚紅玉同心鎖。
在這瞬間,黑暗湮滅,光明璀璨。
沈衡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那張臉許是吃了太多風霜,此刻顯得憔悴又淒楚慌張,她扯開唇角想說一句歡迎回來,又陷入黑暗。
“……去把那個嬤嬤,剮了。”
沈衡看著昏倒在他懷裏雙腿滿是鮮血的陳意濃,戰場上積累的陰鷙凶戾爆發在眼中,看的譚嬤嬤等人心驚肉跳,侍奉在身邊的飛羽衛沒多說,很是迅速的走出門去。
以他們的功底,想要在活剮過程中保住一個人的性命,本就不是難事。
“她沒事,隻是餘毒未清,你們的孩子成了犧牲品,在母胎中帶走了部分毒素。”
容大夫極為疲憊的坐在一邊,看著陳意濃的目光裏有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而在他身邊,放著一隻小小的烏木箱子,裏麵躺著一個渾身烏藍,麵容甚至有些可怖的新生嬰孩。
沈衡的眼底仍舊是沉沉的憤怒,容大夫知道這個時候他沒什麼能幫忙的,隻能歎一口氣,步履蹣跚的走出門,在這個瞬間,他似是度過了十數年的光陰。
洛嬤嬤被帶走的時候臉上仍舊保持著平靜的笑容,甚至沒有多說什麼,她遠遠的看著西南方,不知道在對誰表達自己的滿足。
“事情都辦妥當了麼?那個孩子確定不可能活的下來?”
漆黑的暗室裏,有人慢悠悠的做著發問,跪在地板上的男人盡可能把額頭貼近地麵:“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