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過很多次母子相見的場景，卻沒想過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認，這無異於在提醒她：她曾經最是信任的嬤嬤，殺了她第一個孫子。
蕭後如遭重創般立在院中，搖搖欲墜宛若風中殘燭，沈衡冷漠的視線並沒有因此變得溫暖，他對自己這個所謂的生母感情並不深，如果不是看在對方曾經很用心的在照顧意濃的份上，他甚至不願去親近這位生母。
而如今選擇承認。
不過是他想用一種極其慘烈的方式來拿回自己的地位與應得的尊榮，既然那群人敢於對大臣妻子下手，那麼當自己成為太子呢？
那些不該伸出的手，勢必被他斬斷。
沈衡沉靜狠絕的想著，他看著蕭後，堅定的再次開口：“母後，意濃如今還在歇息，我們不妨先談談？”
蕭後如夢初醒，逆著光去看沈衡，這個孩子跨越了十數年的光陰長河再次立在她眼前，但是已經不會軟軟的呼喚自己，在方才聽見的稱呼裏，她沒有聽出半分母子柔情。
“所以，你想入住東宮是麼。”
沈家書房裏，已經洗漱過的沈衡跟蕭後麵對麵坐著，蕭後已經從沈衡嘴裏得知當年真相，她反而略略沉靜下來，有些時候，母親就是這麼奇怪的一種生物。
哪怕知道自己的孩子是在利用自己，也甘之如飴。
“是，太子已經戰死沙場。”
沈衡麵沉如水：“靈柩正在回京途中，雲歧親自護送。”
“你知道當年是誰下的手麼？”
蕭後得知太子死訊的時候隻有一瞬間的訝異，那孩子跟她不親，甚至暗中稱呼杜貴妃為母親，況且東宮這個位置，永遠是狼群裏的肥肉，更何況那孩子並不是一位合格的太子。
“不太清楚，但不要緊。”
沈衡不是很在乎這些事，皇宮自然有專人記錄了他們這些皇子皇孫的骨相，小孩子長大，麵容是可以改變的，但是骨頭的某些特征，並不會因此變化。
不管當初是誰想要抹掉他的存在，隻要蕭後願意幫他驗明正身，在一眾皇子裏可謂出彩的他又是嫡出，入主東宮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而如今的他正渴求著這份權利。
“當初接生的，也是洛嬤嬤。”
蕭後慢慢的吐出這句話：“圖謀的不僅僅是意濃，還有當初的你我母子，要先分清敵人是誰，才能下決策。”
沈衡悚然，他突然發覺，也許他認為的敵人數目，遠遠比真實的數字來的要少。
“姑娘，你來看老奴了啊。”
昏暗的地牢裏，洛嬤嬤渾身被極細的銀絲網捆縛，身上凸起的肉被飛羽衛用薄如蟬翼的刀具擱下，四周都是濃稠到化不開的血腥味，但是用了麻沸散的她，反而意外的清醒，她看著蕭後的目光，像是從塵封曆史中飛出的真相般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