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想此事有難。”
他歎了口氣,眉宇間少見疲憊,陳意濃的手慢慢的替他揉按:“不礙事,大不了做對亡命鴛鴦,也自在。”
雖是輕鬆語氣,卻帶著藏不住的決絕,她自己也知道,事情到了這種地步,哪裏是她跟沈衡死了就能解決的?
若是他們站不住,身後那些跟著他們的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她相信,趙扶蘇一定不憚於做連坐的事。
沈衡也忍不住歎了口氣,握住陳意濃的手,兩人耳鬢廝磨貼在一處,陳意濃甚至能清晰察覺到沈衡的心跳。
還有他溫熱的呼吸。
她的眼圈突然泛酸。
明明是死過一回的人,如今想到生死,卻還是止不住落淚,她不舍得他陪著一起死。
“怎麼哭了……,乖、乖,別哭。”
冰涼淚珠一滴一滴砸在沈衡手背上,嚇得沈衡六神無主,手忙腳亂的給陳意濃擦眼淚,卻越擦越多。
他越發心疼,眼裏也滾下淚來:“我們不會死的,哪有那麼容易死?你好好的,等戰事過了,好好的養著,這段日子你跟著大軍,瘦了好多。”
掌心處的觸感不算柔軟,反而有些過分消瘦,沈衡滿心憐惜,看著陳意濃蒼白臉龐,心裏又痛又急。
陳意濃看他哭,不知怎的更加傷情,正待開口,卻冷不防眼前眩暈,一陣昏黑襲來。
沈衡正待安撫,誰知懷中人徑直昏倒,一時間他六神無主,抱著陳意濃便往外跑。
容大夫住的不遠,召之即來。
沈衡坐在床邊,心急如焚,好似萬蟻噬心般焦急。
容大夫撚著山羊胡,不緊不慢:“這是喜脈啊……”
他聲口慢悠悠的,不像在說喜事,反倒像是在說什麼無關緊要的東西。
沈衡還不曾回神,傻愣愣跟了句:“喜脈可是什麼大症候?”
容大夫氣的吹胡子瞪眼:“大症候!懷胎十月的大症候!還能把你弄傻了的病!”
“懷、懷胎十月,您是說……?”
沈衡這才反應過來,又驚又喜,容大夫哼笑:“怎麼不信?你問問你媳婦多久沒來月事?”
“不是不信,隻是不敢信。”
沈衡撓撓頭,頭一回露出憨傻氣,他的視線不住在陳意濃身上打轉。
旋即又有些不可為外人道的憂愁:大戰在即,若是有失,不曉得濃姐兒是否會被拖累。
“水……”
陳意濃眼皮千斤重,極為艱難的睜開眼,旋即掌心一涼。
“濃姐兒,你懷孕了……”
沈衡溫柔聲線響起,她心頭一跳,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攥緊:“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她的聲音淡淡的彌漫在昏黃燭光中,顯露出尋常難見的疲憊,沈衡喉頭發緊:“不,來的正是時候,我會讓他有平安喜樂的日子過。”
“前途未必如你我惦念那般完整,若是有什麼差池,於孩子於我們,都難以承受。”
她眸光越發柔和,手掌下意識撫摸著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