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破舊漏風的四壁,惟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缺口,算是窗戶。
低頭,幹枯的稻草滿地,濃重得窒息的灰塵氣息充盈,幾欲斷氣。
哈……這就是牢獄的感覺啊……真是難得的體驗啊……
“你在傻笑個什麼勁啊!笨蛋!我們現在的狀況還笑得出來!”禦水壓低著聲音怒吼。
我在穿房的陰風中摟緊了趴睡在我腿上的小漣:“噓~~輕點哦,禦水,半夜三更的你怎麼還不睡?睡眠不足是美容大忌來的。”
“不要老說莫名其妙的話!”禦水拉著他們施舍給的毯子,可愛的臉皺成一團,“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啊!居然困在這種破地方!”
從唯一的窗口探入的月光清冷而淒涼,看得人更是心寒。
轉首瞥了一眼鳴渠,那孩子依舊是淡漠的神情,哪怕是四目交彙,他也絲毫沒有移開視線的意思。
那樣專注而凝重的目光,看得我直發窘。
這小鬼幹嗎那麼“熱情”啊……投降地別開眼,我歎息道:“沒怎麼辦啊,走一步算一步。”
“什麼!”禦水驚叫道,“這裏可是西荒人的聚集地誒!你要一直待在這裏!?”
我好笑:“你討厭他們嗎?”
她抿著嘴不答。
“那麼你是鄙視他們的信仰?因為……所謂的邪神?”
她的眸光黯然:“有什麼不對嗎?東州人不都那麼想嗎?”
我忍不住笑得顫抖起來,不過為了不驚動好不容易入睡的小漣,我傾注了最大的精神力控製住自己。
“呐呐~~禦水我給你講個笑話哦~~”
急忙阻止禦水已到嘴邊的“你還給我有空講笑話你腦袋被劈過啦”的怒吼,我自顧自地開講。
“呐,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居無定所的民族,他們自己搞出一個神來,然後呢,有一個當時非常強大的國家因他們的行為而非常惱怒,於是將他們的神貶為‘邪神’,並發兵討伐他們。那真是一場浩劫哦~~可是呢~~幾百年過去了,那個強大的國家非但沒有殺光他們眼中的‘低等人’,反而將‘低等人’的神列為了自己信仰供奉的神靈,還將他們的教派立為自己的國教……撲哧哈哈~~真是想來就超好笑的說~~當初我差點沒笑得從懸崖滾下去呢~~”
禦水瞪著眼臉色鐵青,看來那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你想說什麼!”她吼。
“就是說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那種東西有什麼好強出頭的?挺無聊的不是麼?而且啊……”我笑了笑,“不論是荒湮神還是羅焱神,哪一個我都沒相信過,頂多當作自我調侃的道具使用而已。”
那小姑娘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模樣,隱約還有一絲蘊怒。
我望著她那雙幾乎要噴出火來的漂亮眼眸,不以為意地繼續笑:“因為在我痛苦絕望的時候,神沒有伸出一根手指頭;在我快樂喜悅的時候,也完全不是因為神的存在。從過去到現在,無論我怎樣都好,所謂的神自己都不知道在哪裏吹西北風……這個世界從來就隻有人,根本就沒那種玩意兒。”
禦水噌地直起身體:“你說什麼!”
看著她如舊的衝動勁,我不由得眯起眼笑得快樂:“但是呢……我不止一次親見因為心中信仰的支撐而堅強生存的人們……如果這份虔誠能讓人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能成為某個人的心靈支柱,是哪一路神仙惡魔都無所謂吧?”
“那你呢?”
鳴渠淡淡地開口,那清冽的聲線在空寂的夜中如有惑人的魔力。
他靜靜地在角落裏注視著我,桀驁的姿態不禁讓人折服。
“嗯?這個啊~~”發自內心的欣喜微笑,我輕輕收緊圈在小漣身上的手臂,“在這裏啊,我的神就在這裏,所以就不要其他的了喲~~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