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時的記憶,我已忘卻大半,甚至連名字一起隨風散去。
卻惟獨那一日,鮮明而刻骨。
雙親的臉早已模糊,隻有玉米烙的香甜縈繞心間……隨後瞬間化為了血腥。
東州人來了——每個人都扭曲著臉悲鳴,平靜的休憩轉眼破碎。
父親立刻拽住我拖向院後枯井,那時我還不明白他們為何那樣恐懼。
身體剛落到井底,凶蠻闖入的腳步聲和著斬肉斷骨聲響徹耳鼓!
哪裏都痛,我卻捂住嘴一聲都不敢吭。
頭頂傳來淒絕、慘厲的連綿嘶喊,混著猙獰的陰笑——地獄,也不過如此吧?
橘紅似火的夕陽,滿目瘡痍的村落,浸潤著殷紅的泥土,跳動不息的火苗……一切歸於平和,眼前的景象就好似夢境。
毫無任何反應地看著,直到馬蹄聲劃破黑夜的岑寂。
“就他一個活著?”
堅硬的馬鞭挑起下顎,死灰般的眼中倒映著英挺卻流氣的少年。是來……殺我的嗎?
“唐公子,您看……”
那少年忽然大笑起來,在這片方受摧毀的土地上笑得那樣豁達愉悅:“漂亮的小家夥,你那是什麼眼神啊?放心吧!讓你活著總比死了有用處!”
被撈到馬背上帶到起義軍大本營,我這才知道,我們這群人叫做西荒人,自古受東州人奴役。而現今,壓抑的怒火已經爆發,我們組織了軍隊彙集一起,勢必要推翻他們的暴行。
隻要打倒了他們,就不會再有村莊和我的故鄉一樣了吧?為了自由和自尊揮刀殺人,這麼想著,便一點都不排斥。
他們罪有應得,因為他們也殺了許多我們的同胞。
兩年後,“沙漠中的仙境”漠堙國率先攻取,我們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國土。
國人歡呼雀躍,我卻沒有感覺。
現在我還隻是組織裏的候補,雖然那個姓唐的家夥老是跑來在一旁撐腰笑說“有前途有前途”,我也沒有丁點反應。
很麻煩……也不想……這樣就好了,反正我的職責隻是暗地活動罷了,用不著多餘的情感。
“唐家的小子今天又來摸魚?”
“你不也看見了嗎?這小子!現在國內群龍無首,那麼緊急的時刻他居然還樂悠清閑的模樣!”
“他還是和三殿下混在一起?雖說他們從小深交,依我看,那個悶聲不響的鬱央啊……實在不可能爭得過其他兄弟!”
“就是!也不知道那個整天吊兒郎當的唐溪午怎麼想的!怎麼就挑了那麼個沒前途的主呢!聽說其他殿下都找過他,卻都被嬉笑著婉拒了!”
“哎!你們可別說啊!唐家那小子雖然年輕,但他的戰功赫赫可都是有目共睹的!別看他平日一副散漫輕浮樣,那小子看人的眼光很不錯的!”
“嗬!誰知道!”
那段國內動亂的日子,除了一如既往的訓練,就是被動地聽這些閑言碎語。
結果隨著時間的推移自然顯現。
新王鬱央登基,那個姓唐的家夥卻還是一臉如舊的輕佻悠然,好像那些堆在國都內外的屍首都和他無分毫關聯。
我的時光軌跡仍舊是平直光滑,不論怎樣變更,我隻是履行自己的職責,直到我被派往棫榴,作為軒轅懷瑛的臨時部下,作為第二十三個繼承“煢焰”之名的人。
為國家賣命的這幾年,荒湮大陸上的幾大城鎮我早已領略,這一次也照例戴著淡漠與冷酷將妄圖靠近我的無恥之徒扼殺在萌芽中。
這座繁茂的邊關重鎮裏有一家獨特的客棧,裏麵有一個風華絕代的美人胚子,這是我在茶館時聽聞的。
然而卻無人有膽量靠近那個叫屈漣的小姑娘,她本身冷漠姑且放置一旁,最主要的原因——在她的背後,有一個噩夢般的人物叫懷采薇。
談起他,這裏的人居然會一把鼻涕一把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