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礪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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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的一個下午,天陰得很沉,水汪汪的雲層漆黑一片,看了令人恐怖。若是在家裏,這樣的天氣早就在家等雨了,兄弟姐妹擠在窗前,看雨點由小變大,由疏到密,砸在地上,濺起一團團水花,看積水彙在一起,流出一條條小河,雨後,便歡呼著走出屋子,看東邊天空掛起的彩虹......可在這裏不行,雨還沒下大,就得去幹活。
我裝滿一車鋼筋套子,吃力地推車前行,另一個負責材料的工長跑過來,大聲地對我說:“快點運,上邊等著用!”我頂著直往喉嚨裏灌的狂風,彎下腰,小跑著往前走。
這時,大大的雨點忽然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我把頭壓得更低,車子走得也愈加吃力。我想,應該把這車運到地方再走,於是,顧不得雨點砸在臉上的絲絲疼痛,顧不得雨水濕透全身的冰冷難受,在雨中艱難前行。
用盡全力將車把抬起,一車子鋼筋落在地上的同時,我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掙紮著爬起來,向著工棚的方向吃力地走去。
到工棚裏時,工友們早已玩起了撲克,見我如此狼狽,吃驚地看了我一眼,又開始打牌了。
鄒哥拿起一塊毛巾遞給我,我擦了擦頭發和身體,上床拿起一本書,漫無目的地翻閱起來。
晚上,忽覺頭腦昏沉,四肢發軟,渾身像散了架似的酸疼。躺在床上,身邊工友們打牌的喊叫聲好像來自遙遠的異地,不時有工友們的腿或者臀部碰到我的身體,我話也懶得說,迷迷糊糊進入了夢鄉。
歡快的小河,青青的山崗,我看到了那幾間熟悉的草房;母親的笑容,父親的惆悵,我又回到了我的家鄉......鳥聲婉轉的小樹林,結滿果實的葡萄架,我又看到了穀雨清純的臉龐,聽到了王姐春風般的寒暄絮語......
一陣風來,他們漸漸離我而去,把我孤零零拋在一個大山穀裏,我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於是大聲地呼喊:“爸爸......媽媽......穀雨......王姐......”
醒來時,五叔站在一旁,焦急地說:“好些了吧?燒了兩天多了,稀裏糊塗竟說胡話了,好好養幾天吧。以後可得注意了......”
我吃力地睜開眼睛,向四周望了望,發覺環境非常陌生,五叔見我疑惑的目光,告訴我:“這是和平裏的一個社區醫療點,你已來兩天了。”
依稀記得,以前有過一次大病的經曆,那次在炕上躺了半個多月,好些之後,爸爸把我從屋子裏抱出來,讓我坐在院子裏的一個長條凳上,燦爛的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睛,剛一坐下就向地下栽去,爸爸趕忙抱住我,母親從裏屋走出,把一個熱呼呼的雞蛋放在我手裏,那時覺得,爸爸的臂膀好溫暖,媽媽的目光好溫馨,這次在異地,忽然好想回到家裏,再享受一次那種難得的溫馨。
第四天,我掙紮著起床,走出醫院,下午,便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