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有人把一個緩解這種病痛的方子遞到他們手上,怎麼能不讓他們激動,更何況哪個當官的不想施展自己的才華,或者說沒人會認為自己比別人差,隻是差那一個機遇。譬如說當今首輔就是一筆好字入得皇上的眼,然後才是因為能急皇上所急,拍的一手好馬屁,可這也是那些翰林京官才做的了的事情,他們這些在外地做官的,就要做出好政績,爭取進入皇上眼簾,然後位極人臣。
“你們說,這事做不做得?”年齡最長的問道。
“做,不僅要做,還要有大動作,這是我們王學的機會。”從嘉靖初年開始,王學與身為官學的朱學數次你死我活的鬥爭,最後以王學被禁,書院被毀的結局告終,雖然近些年來,王學重新興盛,嘉靖帝也不再像從前那樣,視之為歪理邪說,加以嚴厲打擊,但其傳播也都是在私下、在民間,多少王學門人想在朝堂上獲得一席之地,期待王學取代程朱理學成為天下的顯學。其中的代表應該要算江右派的徐階了,已經是大明朝的次輔了,而且這些年皇帝陛下對次輔也是越來越任重。
“到時候使不得要讓江右派的沾點便宜。”他們左派和江右派的分歧不是一般的大,甚至有些南轅北轍的感覺。但是這事要真的做成的話,少不了要徐階徐次輔在朝堂的幫忙。
“我們先在我們自家的莊子先弄起來,然後再推廣,先把首功拿到手!守仁,紹興這裏就你辦,我回頭就去召集那些我們派的人,在他們自己的地盤上先推廣起來。”說話的正是那個目前還是守孝的官人。也隻有他有這時間去做那些串聯的事情。
“那就這樣說定了。”坐在正中間的中年男子拍板道:“不過這件事情沒做好之前要先保密,這可是我們王門將來的進身之階!”不管他的出發點是怎麼樣的,不過這小小的隔間裏卻是吹響了大明改革的號角。
咚咚咚,小二哥輕輕的敲了敲門,“幾位客官,你們等的人到了,是不是現在上菜?”這個時候陳鶴的聲音也已經傳了過來。
“去上菜吧!先上幾個下酒的小菜。”酒桌上談事情談交情,自古以來都是如此。
“三位久等了吧,”陳鶴笑著推開了門,然後讓過劉堅道:“這就是你們等的那位小友,隻是你們想不到這位小友還和我們有不小的淵源。”
三位苦思一陣,卻是沒有哪位老友最近又收徒了。要知道他們收徒也是要請王陽明祖師的畫像的,大家認同的才行。
“不用猜了,是我的女婿,”沈煉對於老友的愛好,也是頗為頭疼。劉堅小輩肯定不能先說話,隻好他自己說了。
他這樣一說,案桌上的三人卻是一陣驚喜,原本他們還合計著怎麼拉攏劉堅這個計劃發明人,卻不想已經是天然的盟友了,“不想老友有此賢婿,方才守仁兄差點要橫刀奪愛了。”庶出的女兒這年頭除非是沒有女兒的人家,不然這種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哈哈哈……”大家都是笑了起來,沈煉頗為高興的替大家做起介紹,儼然一副主人家的感覺。那位守仁兄居然就是他們紹興的父母官——吳硯山吳知府。那位麵相最老,和沈煉開玩笑的是浙江的學政,也是浙江大佬級的人物,剩下的那位來頭也不小,丁憂之前是戶部的郎中。
劉堅有些子愕然,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者昨晚聽到的那些是真的,原本還以為是在做夢呢,或許現在就是在做夢吧。
讀書人吃飯怎麼能少的了喝酒,劉堅卻是宿醉剛醒,不能再喝了,隻能在一邊幫長輩們倒酒,好吧,按照年齡的確都是長輩,何況還有便宜嶽父在。一頓飯菜色很豐富,色香味俱全。
喝足飯飽,聊聊天氣,聊聊最近讀了什麼書,最近哪裏有發生了什麼事情,又說起學問的事情,先從一些文章字句開始,漸漸便擴展到詩詞歌賦、諸子百家、乃至於人文地理,兵法農學。兩人或是一問一答,或是互問互答,非但旁征博引,且均有前人未及之觀點,令人聞之如癡如醉。他們談論的話題跳躍姓極強,上一句還在說什麼‘竹林七賢’、下一句卻跑到‘熒惑守心’上,再下一句卻說到‘列子乘風’,便如天花亂墜一般,卻句句言簡意深,發人深省。
唯一插不上話的,便是我們原本的主角——劉堅,他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才能聽懂三四分。但即使這三四分,也讓他收獲巨大,畢竟除了科舉的書,這幾年他也讀了不少的書,經他們一提醒,很多原來大略而過的地方,現在突然間就明白過來。
扯淡最能費時,不知不覺兩個時辰過去了。
正在興頭上,突然發現沒酒了。徐渭挨個晃晃酒壇子,滿桌子沒聽到一壇有響的,便晃晃悠悠的起身,大著舌頭道:“小二,小二,上酒來。”坐著的時候嘴還利索,一站起來就酒勁上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