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蘭聽到侍女的叱喝,忙行了一禮,起身抱住孩子就要走,馮瑗此時越發可以肯定了,這個婦人就是小蘭,昔日在金家的時候,小蘭的一張喜慶的圓臉,此時已經消瘦很多,眼角處有深深的皺紋,伸手抱住孩子的時候,那雙手,竟似枯樹皮一樣,馮瑗不由歎息,小蘭她,隻大自己一歲。
見小蘭起身要走,馮瑗對侍女示意一下,讓她上前接過小蘭的孩子,然後退下去,侍女覺得很奇怪,但還是叫住小蘭:“婦人,殿下有話問你。”說著上前接過孩子就退下去了。
小蘭被重新叫住,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邊,琅琊公主歸來,自己的舊主金氏全家被殺這個消息,小蘭已經知道了,隻是想起告訴自己這個消息的人不無惡意的笑著說:“小蘭,你別以為那個小圓會是個念舊情的人,她既能下令誅殺金家全家,自然也不會忘記曾經見過她為奴的你。”
薄情的丈夫一聽到那人這樣說的話,就把自己趕了出來,連自己生下的女兒也一起被趕了出來,走投無路的她這才投了江。
想到這裏,小蘭撲通一聲跪下去:“殿下,求你饒了我吧,你要殺了我沒關係,我的女兒她還那麼小,你不要殺了她。”
正在想怎麼開口和小蘭說第一句話的馮瑗被小蘭這話嚇了一跳,見小蘭跪在地上,隻是磕頭不止,開口說:“小蘭,我什麼時候說要殺你了,你快些起來。”
小蘭這時候鼻涕眼淚已經哭的一臉了,磕頭磕的砰砰直響,額頭上腫起好大一個包,見她聽不清自己的說話,馮瑗起身把她拉起來:“小蘭,你快些起來,有什麼話好好的說。”
小蘭還是哭個不停,看向馮瑗,又看向外麵,能看到船頭站著的侍衛,不由抖了一下,馮瑗從旁邊放著的茶壺裏倒了杯茶,又拿出一條帕子遞給她:“喝口茶,再擦擦臉吧。”小蘭見馮瑗的動作並不像要殺了自己,遲疑的接過茶,馮瑗的帕子是上好的紫色軟羅,帕子一角繡了一隻喜鵲,還能聞到帕子上傳來的幽香。
小蘭這就不敢接了,喝了兩口茶,預備用袖子擦一擦臉上的鼻涕眼淚,猛然想起麵前不是金家的丫鬟小圓,而是已受冊封的皇家公主,手就放在那裏不敢動了。
馮瑗見她這個舉動,知道現在也問不出什麼話來,往外麵叫了聲:“鄭尚儀。”鄭尚儀應聲而入,移步上前到馮瑗麵前行禮。馮瑗指著小蘭對她說:“這是我的一位故人,還請把她帶下去換了衣服,洗漱一下再帶上來。”
故人,看著小蘭那畏縮的樣子,鄭尚儀眉毛輕輕一擰,和顏悅色的說:“請隨我來吧。”
小蘭到了這個時候,心有些定了下來,小圓在金家時候,是個很溫和的人,難道成了公主就轉了性子不成?對馮瑗又行一禮,這才隨著鄭尚儀出去。
馮瑗坐在窗邊,看著岸上景色,心裏有些歎息,小蘭,當年也是個活潑伶俐的姑娘,就因為對自己好了一點,就被金小姐遣嫁了,今日看起來,她過的並不好,自己當日怎麼不去尋訪尋訪?而是由她去了呢?
依金小姐的性子,能給小蘭找什麼好人家嗎?馮瑗不由輕聲歎息,身後有人握住她的肩膀:“阿瑗為何歎息?”馮瑗聽出這是林迦的聲音,往後靠了靠:“方才遇到一個故人,不由歎息,當日若不是林郎,今日的我又在何方呢?”
林迦是聽說馮瑗遇到了故人,這才過來的,聽到這句話,知道馮瑗遇到的是金家的下人,不由握緊她的肩膀一些:“阿瑗要留著做我的妻子的,怎麼會流落在別的地方呢?”這話馮瑗十分愛聽,唇邊不由露出笑容。
鄭尚儀的咳嗽聲響起:“殿下,人已經帶來了。”馮瑗推開林迦,起身看向小蘭,小蘭這時頭發已經梳好,換了件好衣服,臉上的眼淚這些已經擦去,看起來比剛才好了很多,見馮瑗看她,忙依剛才鄭尚儀教的,退後一步,跪地磕頭:“民婦參見會稽公主。”
說完就端正跪在那裏,林迦笑一笑,起身出去,鄭尚儀也出去了,諾大一個船艙,就剩下她們兩個,馮瑗上前把小蘭扶起來:“當日若不是你,我怎能活的下來?”聽到提起當日,小蘭的淚又有些要下來了,隻是使勁眨眨眼睛,不讓它落下來。
馮瑗就狀,把她挽到一邊坐下,小蘭怎麼敢坐,隻是侍立而已,看著小蘭這麼生分的動作,馮瑗不由歎氣,一切都不同了,今日的自己,已經是雲端上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小蘭,終究隻是為奴的人。
輕輕搖一搖頭,把那些思緒趕出腦海,馮瑗對她笑道:“方才你對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是誰說我要殺你?你我當年在金家兩年有餘,我難道是那麼狠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