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小心!”眾人出言勸阻道,皇宮引雷那是時常有的事情,更何況近日天雷古怪非常。
也許是天雷蓋過了眾人的聲音,也許是嫣後已經萬念俱灰,那自責自怨的話語伴著嫣後的哭腔久久不停,突然,天穹之上,一道閃電仿若青龍長嘯,急轉而下。
“延祺宮遭雷災啦!”這是在場每個人的想法,“轟隆隆!”伴隨著一聲巨響,眾人隻覺耳中一背,“延祺宮怕是要完了。”
雷聲之後,殿外烏雲瞬時消散,驕陽重新照亮了大明的紫禁之巔,隻有宮簷上的滴滴雨水,訴說著剛才的淒風苦雨。
“嗚嗚嗚嗚……”嫣後也被宮外的光景吸引起來,卻不想懷中的嬰孩竟啼哭起來。
“這這……”嫣後顯然有些不敢相信。
“娘娘!皇子……”“嫣姐姐,小皇子在哭呢!”“怎麼會?”
眾多宮人紛紛跪下,齊聲頌道:“福澤安康,萬壽無疆。”
嫣後不可置信地伸出纖纖玉手,摸著那嬰孩的臉蛋,溫熱的。
“天佑大明……”嫣後喜極而泣。
“出紅啦!出大紅啦!”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簾幕之後,傳來了宮女們的喊叫。
嫣後眾人也顧不得許多,一撥兒地疾步走到裕妃的床前,霜舞掀開錦被,輕搭裕妃脈搏,氣息幽若,隻怕是回天乏術了,床沿上的夏暑紗棉已然是嫣紅一片了,一股子血腥氣撲麵而來。
“舞兒!”嫣後神情焦急萬分,也顧不得皇後的威儀,隻是抱著皇子問道。
霜舞沒有答話,隻是搖了搖頭,目中神色已然說明了一切,“不……不會的。”嫣後喃喃自語,身子不由自主地癱坐在了床沿邊上,床上未幹的血液一絲絲浸潤到了那流蘇白裙上頭,仿若朵朵血蓮,妖冶得讓人心疼。
“姐姐……”產後的裕妃麵容慘白,層層汗珠兒在她的玉容上頭滾落,此番她已經是氣若遊絲了。
“麗華。”嫣後喚道,隻見裕妃緊盯著懷中的嬰孩,頓時明白了裕妃的意思,輕輕將那孩子抱進了裕妃的懷中。這孩子仿佛也是明白了病榻上的婦人方才是自己的生母一般,一個勁的往母親的懷中擠。
“麗華,你瞧這孩子多貼心,都說母子連心……”嫣後強顏一笑說道。
“姐姐,這麟兒……此生苦命,消受不得生身之母所親所愛,來日萬望姐姐憐他惜他,一生一世照顧好他……”裕妃說著,已然是泣不成聲。
“麗華說得哪裏話,下月初八便是妹妹的生辰,你我尚需把酒言歡,怎得說出這般不著邊際的話語……”嫣後說著說著,也是淚眼朦朧。
“姐姐莫要誆我,我自知命不久矣,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這個苦命的孩子,本身生在帝王家便多惹是非,更何況……隻求姐姐答應我。”裕妃急切之下,費盡了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了嫣後的玉手。
“嗯,我自會愛他,護他,不讓他受得半點委屈,半分責難。嫣後握著裕妃的手放在麵頰旁摩挲道。
裕妃聞言雙目微顫,會心一笑說道:“姐姐還記得那床頭的護燈小屏嗎?”
嫣後回頭一看,隻見那五彩的蜀錦宮燈正垂在病榻旁邊搖曳生姿。
“那護燈小屏乃是皇上親手所製,上頭還有姐姐的詩文,咳咳……聖主多能絕代姿,罷朝常是運斤時。”
“裕妃笑指燈屏問,雕到寒梅第幾枝。”嫣後接道。
“嗯。”裕妃螓首微點說道,“倘若客印月從中作梗,姐姐便把這燈屏交給皇上,萬望聖駕念及夫妻之情,使姐姐……撫育這麟兒。”裕妃說完仿佛已經用盡了自己最後的氣力,眸子頓時黯淡了下來。
“麗華……麗華……”不管嫣後如何呼喚,裕妃再無半絲氣息。
“裕妃娘娘薨啦!”一眾宮人伏在地上哭了起來。
正在此時,伴隨著一聲聲“皇上駕到”的叫調,一個身著明黃窄袖龍袍的少年疾步走進了延祺宮內,那少年不過是十七八歲的樣子,唇紅齒白,端的是一副好相貌,此人正是大明天啟皇帝朱由校。
“麗華!”天啟帝看著匍匐在地上哭泣的宮人,想來已經明白了眼前的狀況說道:“嫣兒,朕來晚了。”
嫣後並未作答,隻是伸出手倔強地拭去臉蛋上的淚水,從錦被當中抱起了小皇子,那小皇子仿佛還不知道自己生母已經故去,隻是睜大烏溜溜的眼睛看著眼前的抱著自己的美貌婦人。
嫣後心中不由一痛,嬰孩尚未啟蒙,如何懂得親人離去的苦痛,嫣後也未回望天啟帝隻是低下螓首,一邊將皇子麵頰上的血絲羊水拭去,一邊說道:“裕妃為皇上誕下皇子,還請皇上下旨冊封。”
天啟帝還未回話,隻聽一陣腳步聲音,卻是一個身著醬紫蟒袍的半老太監扶侍著一個宮裝麗人來到了天啟帝的麵前,後頭又是鶯鶯燕燕跟著一群太監宮女,隻見領頭的太監叩拜道:“微臣李進忠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