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過個彎,肖雅停下來,彎腰喘粗氣,呼吸稍緩後,見李翠竹跟上來,臉色變得嚴峻,道:“當時我肚子疼,跑到村外一百多米處的草叢裏解手。完事後,還沒走到路上,就看到二三十個日本人走進村子,慌忙躲進路邊茅草地。那些鬼子見到跟我們一起來的一個孩子在屋外,不知說些什麼,嘰裏呱啦一陣,開槍打死孩子,之後劉曉第一個衝出門,他撲向一個日本人,可能咬住日本人的鼻子或耳朵,那日本人怪叫,隨著槍響,劉曉倒了下去。”

“看到這裏,我一陣頭暈,倒在地上,起先還聽到一陣槍聲和老人的罵聲,後來便什麼都不知道,直到又被槍聲吵醒。槍聲過後,我進村看劉曉,人沒找到,卻遇上你。”

“可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昨天。”她喃喃說道。

“這些我知道,昨天你說過。”李翠竹不想讓她繼續說下去,道:“要不是知道這些,我也不會那麼快放了李義鬆。”

說話間,李翠竹看到前麵不遠處背靠一棵樹的李義鬆。

“還遠不?”肖雅大聲問道。

“不遠。”李義鬆指著前麵的一片樹林回答道。

“那走吧,早點結束早回山。”李翠竹說道。

三人邁開步往前趕,不一會兒,走進一片林子。

李義鬆將肖雅帶到劉曉的墳頭後,又把幾坐墳的情況介紹給李翠竹。

李翠竹準備給這幾座墳立個木碑,知道的刻個名姓、不知道的寫個日期和說明,她讓李義鬆去村裏找幾塊木板,大小不拘,隻要能寫上幾個字就行。

李義鬆爽快地答應後,離開她們去了村子。

肖雅靜靜坐在劉曉的墳邊,直到聽到李翠竹壓低了的哭聲。

李翠竹跪到另外一座墳前,她把李義鬆帶回來的那個燒得最黑的煙杆放到墳前,再也抑製不住,壓低聲音嗚嗚痛哭。

從見到那煙杆上的雕花起,她就知道父親已死,但她一直忍著,不說,不哭。她不想影響到別人,不想引起別人的眼淚,那是她的事。

但她還是忍不住,昨天晚上躲在被子裏悄悄流淚,流了很多,當時她差點哭出聲,隻好用牙齒緊緊咬住嘴唇,實在憋不住,便咬緊被角。

她沒有告訴王新平,也沒跟王小玉說起,她得先履行做女兒的責任,為父親添上一把土,然後,再告訴他們,等山下安全,再讓他們來墳前盡責。

現在的她再也忍不住,嗚嗚咽咽哭一場,一邊哭一邊用李義鬆曾用過的那把破鋤頭在旁邊地上挖起一些鬆土,雙手一捧一捧捧到墳上。

她的父親與弟弟躲在另外一個山頭的窩棚,那兒有他們的山地,她猜測可能因弟弟太懶,弟媳太刁,所以父親才一個人回村,要是來兩個,一早舂好米離開,也不會導致父親被殺。

可惡!她想找到弟弟,跟他大吵一頓,是他們的冷漠為父親的被殺創造了條件,他們得承擔責任。

然後,她得再殺幾個日本鬼子,祭奠父親。

但她得首先得通知山裏的人,讓他們知道村子裏發生的事,以免再次發生悲劇。

李翠竹在用手掌拍實剛捧上墳的鬆土,嘭嘭作響。

肖雅聽到李翠竹的哭聲,從回憶中被揪出,同病相憐之餘,很佩服李翠竹的堅強。她走到李翠竹旁邊,也用手掌拍,一起很快將土拍實。

兩人坐下休息,一陣過去,見李義鬆仍未回來,決定去找村子找找。

可才十多米,走在前的肖雅聽到林子裏有其他聲音,駐足踮腳,在樹葉縫隙間見到一夥人。

肖雅見過,那些是日本人,她嚇得蒙住嘴、蹲下身。李翠竹也聽到說話聲,她從肖雅的表情知道,這些正是自己要找的鬼子,她踮腳看看,發現鬼子正向她倆走來。

她們不敢走進草叢,那會鬧出動靜,也不敢往外逃離,那會碰到樹葉或草,發出聲響。於是悄悄離開路麵,躲到一棵大樹後。

鬼子正向她們走來,距離越來越近,肖雅和李翠竹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