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廉瑞森林並不很潮濕,黃褐色泥土能夠承擔起一個中成年人的重量而不至於變形。意外的是今天下午來了場小雨——很小的雨滴,甚至沾不濕肖裏的騎裝,但原本硬邦邦的泥土沾到雨水卻如同被弗雷德兄弟施了奇怪魔法一樣變得又細又軟。
肖裏的馬在林間慢騰騰的走,它的主人騎在它的背上,右手提著太陽能照明燈。
這台燈已經有近一個月沒有經受太陽的撫摸了,它的光線十分微弱,就像人麵臨死神時頭頂那盞生命之燈。肖裏一個不慎摔下馬背時,它也壽終正寢於翻滾的泥漿裏。
“哦,該死。”
肖裏踉踉蹌蹌把自己的鞋子從泥地裏拽出來,他摸摸騎裝想找找有沒有可利用的工具,可惜觸手都是又涼又滑的泥巴,於是他猜他現在離山頂洞人差不多。
實際確實差不了多少。
於是這個年輕人再次咒罵了居住在他頭頂上七千千米某生物的直係親屬。
滑溜溜的泥巴緊緊連黏在肖裏褲腳和後背,他成了一個胖子,哪怕前進一步都要停下來喘口氣兒,而馬隻在離他三步遠的地兒。肖裏鬆了鬆腰帶,把他那身穿29天的臭烘烘的騎裝退下來隨手一丟——
這下他感覺好點了。
僅著平角內褲的年輕人提起口氣,像青蛙一樣後腿一蹬朝他的馬撲過去。在自己茂盛的胸毛即將親吻大地的前一秒一把拉住韁繩,接著一個翻身重新上了馬背。
說實在的,他認為自己這個姿勢很帥。
下一秒,他認為自己對這個姿勢不會再愛。
確定自己的主人已經安全著陸的白馬嗑了藥一樣向前急速飛奔,四個蹄子濺起的泥點子亂飛,有一些沾到他的大腿上,甚至還有一些飛到他呼喊的嗓子眼兒。肖裏即刻閉緊嘴巴,他臉有點青,食道一陣陣蠕動,幾乎要把前夜的飯吐出來。
遺憾的是他的胃已有二十多天沒塞進新東西了。肖裏咂咂嘴,意外發現這泥漿味道還不錯,冰冰涼仿佛香草冰淇淋。這個聯想使他胃裏翻騰的感覺消停了些。
肖裏撫了撫白馬的發鬃,企圖使它慢一些,遺憾的是平日溫馴的馬聽不進他的指令,一個勁兒向前衝。肖裏這才發覺這隻撒尿都要選課好樹的馬很不對勁兒,就在他驚異的時候,白馬180度轉頭衝他咧嘴一笑——別為他為什麼看到了這銷魂一笑,該死的,他的馬眼睛變成了燈泡。
————————————————————————————————————————-—胡桃木雕花欄杆被擦拭得閃閃發亮,幾十尊長杆銅燭台分布在房間任意角落,微微跳動的燭光把牆上一溜兒畫像的清晰無比,落地窗邊的一枝蠟燭發出“劈啪”一聲,接著又歸於沉寂。
肖裏的腦袋暈暈乎乎,他所見的一切都在做逆時針運動,仿佛自己正處於宇宙中心,看高速旋轉的星球一樣眼花繚亂。一種窒息與嘔吐感在他胸腔裏發酵,下一刻,含有蛋白酶的某消化液猛一下被運送到存在28顆牙齒的身體某部位。
或許是出於節省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肖裏一股勁兒,把180ml的酸性液體推回了他們的老窩。與此同時,這個簡單的吞咽動作也帶走了他醒後所有的氣力與智商,現在他連哪怕動動手指也是奢望。
蠟燭燃燒的寂靜無聲,淡淡光暈給肖裏棱角分明的臉上投下點點陰影,他很不適應的又閉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盡可能調整自己呼吸,使之達到最平和的頻率。在5分鍾或許更久以後,他再次恢複了力氣,並不很充足,但估計能蹦達30秒左右的騎馬舞——
然後再死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