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一年的時間過去了,當地有個老習俗,剛出生的孩子是不能起名的,隻有等到周歲的時候才能找齊了三姑六婆、街裏街坊,辦上一桌周歲酒,到時再給孩子起名,同時還得讓孩子‘抓周’。
農村人的講究是有些多,就拿生個孩子來說吧,什麼‘十二天’啊,‘滿月’啊,‘百天’啊,‘周歲’啊,絕不比老人們的壽辰來得少,雖說破四舊的殘蹤碎影還沒從‘不大窪’村徹底根除,也總不上於影響到村裏人為數不多的集體活動。
艾貧農中年得子,本就人緣不錯的他,更是基本上把整個村子都通知到了,兒子滿月啊,百天啊,村裏的人都來過,反正也不要送什麼禮,家裏生活還過得去的,拿點雞蛋,臘肉什麼的,要是過得不好的,空著手也沒人願你,在北方偏遠一點的山村裏,人們都樸實得可愛。
到了孩子周歲的這天晚上,全村閑著的人基本上全到了,艾家院裏燈火通明,裏裏外外置辦了有十幾個桌子,再加上零零散散,東三西倆的遊戲擊隊伍,我可就全都是人了。
看著人們都各自找定了位置,艾貧農清了清嗓子,平時介兒他也不愛說個話,可今天這場和就得趕著鴨子上架了,自已個兒先整了半瓶老散酒,又清了清嗓子,端著個酒杯想站起來,又坐下,在那猶豫不絕,身邊的陳先生狠狠的掐了他大腿一把,他這才猛擊的跳了起來,把桌子撞得咣當一聲響。
陳先生是村裏公認的最有文化的人,也是村裏唯一一所‘學校’裏的唯一一個老師。
陳先生拍了拍手,示意大家靜一下,說道:“大夥都坐好了啊,咱們先聽艾貧農同誌給咱們說幾句話,大家歡迎。”
迎著鄉親個劈哩啪啦的掌聲和叫好聲,艾貧農努力的讓自己顯得自然些。
“偉大的領袖毛主席曾經說過:‘一萬年太久,隻爭朝夕’。”這句開場白他是最熟的,不用背也會。
“他老人家沒讓我等一萬年,就給我送來了無產階級的接班人,我還是孩子剛出生時候的那句老話,我要謝謝老主席他老人家,還要謝謝東村算命的王先生,西村幫著接生的李嬸,還有今天晚上來我家的所有的鄉親們,對了,順便我還要謝謝村外觀音廟的菩薩。”
人們嘩笑起來,幾個小年輕的帶頭吹起了口哨。
可能是酒勁上來了,艾貧農覺得自己底氣越來越足,說話也順溜了很多。
“家裏的婆娘問我要給小崽子起個啥名字,我說沒想好,其實我老早就定下來了,不管是毛主席他老人家,還是觀音菩薩她老人家,都是愛民如子,普渡眾生的典型人物,我和我媳婦是堅決擁護的,所以我給俺家的這個崽子起個名了個名字,就叫艾人民,要是老天爺再給我一次機會的話,讓我還能生個一兒半女的,那我就叫他艾祖國、艾四化…”
那時候的人都多少有些神經質,聽到這麼激昂的戰鬥宣言,陸爺興奮的狠拍著旁邊人的肩膀,沒想到艾貧農這狗日的還有這樣的戰鬥熱情,*的時候咋沒看出來呢?多好的當造反派的料啊。粗劣的老散酒把他的臉染得像一塊大紅布,沒等艾貧農感慨完,便舉起獨臂,大聲喊道:“毛主席萬歲,中國人民萬歲…..”,嘴裏還沒來得及咽下去的菜沫子,混著唾沫像發現了階級鬥爭新方向一樣,毫無差別的撲向前麵桌子上的飯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