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未染選擇的是印度的達羅毗荼人的妝容,赤道近旁的妝容普遍較濃重,鮮豔浮華,但因為熱帶地區的氛圍,那種俗豔倒也別有風情。張羽曼對濃妝和鮮豔的顏色駕馭得還不錯,至少那種豔麗能掩蓋住倉促間化出的妝容的粗劣。
用深色眼影加深眼窩,膠水做出寬大的歐式雙眼皮,強調粗濃的眉毛和睫毛,再用鼻影外移來加寬鼻梁鼻翼。用淺色提亮 T區,深色刷出臉頰陰影,突出臉部輪廓。
顏未染最後選用了磚紅色唇膏,來映襯自己深棕的膚色。抹好露在外麵的脖子和手腕手掌的顏色,顏未染結束了這一場快速的變裝,轉頭去看張羽曼,卻發現她還在刷 T區。她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麵的走廊後,快步走回來,抽出一支刷子,刷了點修容粉,一手扳過張羽曼的臉。不等張羽曼反應,顏未染已經迅速打出了她的臉部輪廓,刷子急速飛舞,幾下就掃出微凹的臉頰,並順手補上了她耳後沒有遮住的肌膚顏色。“顏未染,你……”“閉嘴。”顏未染充耳不聞,自顧自給她修補好 T區提亮得不太明顯的膚色,唇膏在她嘴上一壓一拉之後,顏未染立即起身,迅速換了件顏色鮮豔的外套,又整理了一個化妝包塞進背包中,“貴重東西帶上,其他的先丟在這,明天可以叫別人來收拾。”
張羽曼滿懷怨氣,一把扯上包的拉鏈。
抬頭一看,鏡子中的自己儼然和麵前的顏未染一樣,已是一個膚色黧黑、眼距較大、深眼大鼻、輪廓分明的南亞女人,不由得怔了一怔。顏未染早已走到門口,她打開門回頭看張羽曼,催促道:“走啊!”“來……來了。”張羽曼回過神,匆匆拿起包就跟著她跑了出去。顏未染和張羽曼就這樣頂著南亞人的麵容,走出了酒店。門口有個梳著髒辮的年輕人瞥了她們一眼便轉開了目光。顯然他要守的並不是這樣兩個深膚色的印度女人。顏未染昂著頭,快步走向路邊,抬手去打車。張羽曼跟在她的身後,有些緊張地轉頭左右看著,留意著那個梳著髒辮的年輕男人。顏未染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鎮定下來,可張羽曼反而身體一抖,湊近顏未染耳邊,低聲說:“這人……和我認識,之前好幾個派對上聊過,他還揩過我油……”
“他現在已經不認識你了。”顏未染確定地說。
張羽曼在旁邊車子的車窗上照了照,確定自己的麵容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才稍微安了一點心。結果心懷鬼胎的她再次回頭看那個男人時,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雖並未認出她們是誰,但已快步向著這邊走來,臉上帶著疑惑的神情。
眼看他邁到了麵前,顏未染雙手合十,向他頷首行禮,麵帶微笑用印式英語問:“Hello?”那男人的目光在她們身上掃了掃,用僵硬的中文問:“你好?”顏未染麵帶疑惑,用英語問:“What did you say?(你說什麼?)”她的發音裏t和d不分,典型的印度口音,髒辮男再仔細看了她的模樣後,隨手揮了揮,表示自己認錯了。此時一輛出租車剛好在她們麵前停下,顏未染便拉開車門,帶著張羽曼鑽了進去。那男人停下腳步,看著車子開走,轉頭看著酒店門口,皺起眉頭。他打電話問上麵的人:“找到了嗎?”
六點之前把安全梯和鑰匙放回去,不然保安就發現了。”那邊的人嗓音粗啞,罵罵咧咧,“你呢?有沒有看到兩個娘們走出來?”“如果是照片上那兩個女人的話,沒有,倒是有兩個南亞女人,一看就是印度的,一股熱帶風情,你感興趣嗎?”對方“呸”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問:“南亞女人?體型怎麼樣?”“身材還不錯,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對亞洲人感興趣?”“蠢貨!”對方怒罵一聲,“難道你忘了我們找的是兩個化妝師?其中一個聽說還特別有名,技術高超到足以讓人徹底變成另一個人!”髒辮男“啊”地叫了一聲,愣了兩秒鍾後,說:“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確實是兩個印度女人……”“跟上去看看!絕不能漏過兩個女人!”髒辮男隻能跳上身旁那輛車,向著顏未染她們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好吧,我跟去看看,有情況再報告!”
紐約的街道繁忙無比,司機的車開出幾十米就被堵在了路上。顏未染轉頭看向後麵,擁堵的街道上,有一輛車分明就是剛剛那個男人靠過的那輛,現在就在她們的後方。她正從後視鏡看著,後方那輛車裏的男人已經鑽出了頭,探頭看向她們這輛車,再看看前方的紅燈。顏未染的臉色微變,迅速俯下身收拾起了行李。張羽曼用手機前置攝像頭當鏡子照著自己,嫌棄地捏著微黑的皮膚,問她:“我們去哪兒?找另一個酒店下榻?那些行李就丟在酒店中?”“我估計我們目前暫時不能入住酒店了。”顏未染說著,迅速抽出一張錢塞給司機,一手抓起包,一手拉開門,“快下車,走!”張羽曼趕緊跟上她,連滾帶爬地下了車,奔向路邊的商場。那個開車追她們的髒辮男,也從後方的車上下來,繞過車向她們這邊走來。顏未染拉著張羽曼,閃身躲到一輛巴士後麵。
並沒有回到車內,而是一意向著那輛出租車走去。趁著高大的巴士擋住他的視線,顏未染對張羽曼做了個“跑”的口型,向著麵前的商場大門撲去。張羽曼一邊跟著她跑進去,一邊反對:“我們一跑進去,他們不就關門打狗了嗎?呸呸呸,我才不是狗!”顏未染冷靜地說道:“別擔心,這種情況我遇到過,知道怎麼應付,絕對比在路上跑的脫身概率高!”“你什麼人啊,這種情況你都遇見過?”張羽曼低吼,“你說這些人是不是來找你算賬的?我現在獨自跑掉還來得及嗎?”“來不及,因為這明顯是方艾黎找來的人。我們兩個都是她的仇敵,現在綁在一根繩上,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張羽曼低罵一聲,跟在她身後進了商場。那邊髒辮男已經走到出租車旁邊,往裏麵一看才驚覺,自己盯的人早已不在車裏麵。他用力捶著車玻璃,問司機:“那兩個女人去哪裏了?!”司機被他砸玻璃的動作嚇壞了,戰戰兢兢地用手指向商場門口。髒辮男憤恨地咒罵著,打電話給其他人,讓他們立即來這邊將商場的各個入口守住。顏未染一邊快步往商場裏麵走,一邊打開手機。一開機,便是來自衛澤希的好幾個未接來電提醒。顏未染點開微信,給他發了個定位,告訴他:我被 Guglielmo家的人盯上了,你盡快聯係朵拉。還有,你可能也是方艾黎的目標之一,不要進商場,在對麵的咖啡館等我。匆匆發完消息,連衛澤希的回複都沒時間看,她又撥 911報警:“我在商場被街頭混混盯上了,請問能幫我嗎?”“請問他們有槍嗎?對你具體的糾纏表現是什麼?有做什麼出格偏激的事情嗎?能確定對方的身份嗎?”
用敷衍的口氣說:“好的,我們會盡快通知附近的巡邏員前去查看現場情況的。”顯然警方沒法幫自己了。顏未染一邊報警,一邊迅速在櫃台刷卡買了幾件衣服、假發和帽子,拉上張羽曼奔赴哺乳室。此刻是晚餐時間,顯然並沒有帶著孩子出來逛的哺乳期母親。趁著沒人,顏未染將張羽曼拉進隔間,迅速把門鎖上,把她按坐在了椅子上。
張羽曼本想不滿地堅持一下這回還是自己來,但想想自己幾十年如一日隻會濃妝的手藝,想想剛才她在自己臉上的補救,隻能悶聲不吭地垮著臉,任由她擺布了。
黧黑的膚色和南亞的妝容被迅速卸去,顏未染瞥了旁邊的海報一眼,那上麵是一個贏了選美大賽的委內瑞拉女子的笑容。委內瑞拉人多是歐洲人與印第安人混血的,同時也摻雜著黑色人種的特征,不乏特別好看的女孩子。顏未染低下頭,托起張羽曼的臉,在腦中迅速尋找張羽曼的五官和那個委內瑞拉女子的區別,以及轉化這些區別的方法。張羽曼看著目光專注地盯在自己臉上的顏未染,覺得渾身不自在。她不知道目光該往哪邊看比較好,上上下下轉了許久,又還是落回到了顏未染的身上。顏未染已經開始動手調配顏色,為她打底。她飛快地將張羽曼的眉毛刮掉,繪出新眉毛,再利用深眼影、假睫毛、厚塗唇彩、強調山根等手法,迅速改變張羽曼眼睛的大小、嘴唇的薄厚、鼻子的高低。而作為臉上最重要的部位,改變這三處足以使整個人改頭換麵,觀感完全不同。
顏未染專心致誌地替張羽曼化著妝容,而張羽曼望著顏未染的眼睛,看見了那裏麵清澈而明亮的光。不知為什麼,她心裏有些緊張,就像看見了當初失望地盯著自己的母親,這種感覺讓她心虛怯懦,不敢直視。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可為什麼顏未染卻比自己更像媽媽?
明明自己也一直在拚命努力,可為什麼沒天賦就是沒天賦,永遠隻能化出程序化的妝容,調著一成不變的顏色?她也曾試過改變自己的風格,可無論哪方麵的改變,都會讓整個妝容變得不對,別扭怪異,隻能又回到老路上來。
顏未染比自己有才華千倍萬倍,更比自己努力千倍萬倍,所以是顏未染最終成了母親想要看到的樣子,而不是她這個失敗的女兒。張羽曼忽然覺得眼睛酸澀。她閉上了眼睛,嘴唇微顫。她感覺到顏未染的手輕輕搭在她的下巴上,口紅壓在她的唇上。她化妝的手法和記憶中母親的是一樣的,不假思索地拉出一條完美的曲線,手速很快,輕巧而平穩,從來不需要再補第二次。不需要照鏡子,她也知道這會是完美的一個唇妝。顏未染在低頭擺弄定妝粉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張羽曼的聲音,輕飄而恍惚,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其實,我以前挺討厭你的。”顏未染瞥她一眼,用刷子取了點定妝粉,示意她閉上眼睛:“真巧,我也是。”
張羽曼嘴角揚了揚,露出一個類似笑容的弧度:“可現在,我有點感謝你,顏未染……我想,要是沒有你的話,我媽媽在這世上的痕跡,真的要消失殆盡了。你和她真的很像。”
一直對自己仇視不已的人忽然說出這樣的話,讓顏未染心生酸楚。她手握著刷子,定了定神,才輕輕地說:“是嗎?那可能是因為我一向拚命努力地向她學習,想做她那樣的人。”
“你已經是很接近她的人了,甚至,我想我媽媽二十多歲的時候,肯定沒有你現在厲害。”張羽曼竭力將胸口堵住的氣息緩緩呼出,說,“對不起,我……我想向你道歉,因為我以前那麼嫉恨你。”
顏未染閉上眼睛,將湧上眼眶的那些眼淚壓回去,輕聲說:“其實,我也要向你道歉,因為我明知道自己不配,卻還……奢望想當她的女兒。”
日,母親第一次帶顏未染回家。那時候顏未染又瘦又矮,小小的尖尖的臉,越顯一雙眼睛大得出奇。
本來以為是一個到家裏做客的普通小女孩,可是從母親旁敲側擊的口氣中,張羽曼聽出了她要收養顏未染的打算。失去了父親之後,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張羽曼怎麼也想不到,忽然又會出現一個小女孩,連自己的母愛也想分走。
在母親去廚房準備晚飯時,少女顏未染膽怯卻又努力鼓起勇氣,牽著她的衣袖,用討好的口吻問:“羽曼姐姐,你會化妝嗎?張老師說我幫林阿姨化得很好,她以後可以教我……”
“不許叫我姐姐,滾開!”張羽曼一把打開她拉著自己的手,讓失去平衡的她重重跌坐在麵前的地板上。
“我告訴你,我媽隻有我一個女兒,你哪兒來的滾哪兒去!”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驚嚇而蜷縮起身子的顏未染,用食指點著她的鼻尖,惡狠狠地說,“想在我家上演母女情深?做夢去吧你!”
隻這一瞬間,就決定了她們這輩子的感情。
哪怕十年後的顏未染,從當年怯弱的少女成為現在的“業界傳奇”,哪怕十年後的張羽曼,從國內叛逆到美國。輾轉多年,她們依然無法站在一起上演姐妹情深。
但在這一刻,在這異國他鄉隱秘的小房間內,在張思昭去世後,在顏未染幫她結束這一個妝容之時,張羽曼忽然開口,聲音低不可聞,傳入顏未染的耳中,卻讓她瞬間湧出了眼淚。
張羽曼說:“不是你的奢望,顏未染,我想媽媽一定已經把你當成女兒了。”
不到二十分鍾,張羽曼赫然變成了一個充滿南美風情的熱辣美女,高鼻圓顱,性感厚唇,一副十分迷人的模樣。
張羽曼將顏未染挑選的帽子往頭上一戴,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喃喃自“好的,不過外麵有點冷,穿上外套再去參加競選吧。”顏未染把手邊的大衣和長靴遞給她。張羽曼一邊穿鞋子,一邊問:“你準備怎麼辦?”“我們兩人一起目標太大,還是分開吧,這樣比較安全。”顏未染說著,環顧了周圍一眼,正瞥到旁邊的櫃門好像卡著一塊布。
她打開櫃子看了看,露出了興奮的笑容,把裏麵那件衣服扯了出來,拿在手中對張羽曼說:“趁現在還沒搜尋到這裏,你快走吧,找到了安全的酒店就先住下。”
“好……好吧。”張羽曼畢竟和她一直鬥到現在,雖然知道她用最寶貴的時間給自己化了妝,待會兒她會遇到更艱險的情況,但感激的話卡在喉嚨口,一時也說不出什麼,最終隻囁嚅著說,“那你,小心點。”
顏未染頓了頓,說:“好,我知道。”張羽曼不再說什麼,轉身壓低帽簷,便向外麵走了出去。顏未染望著她出了走廊,低頭看了看手機。衛澤希給她發來一個“OK”的表情,大概此時已經去聯係潘朵拉了。她鬆了一口氣,鎖了哺乳室的門,套上剛買的短發套,開始給自己化起妝來。
“潘朵拉,你死哪兒去了?!”電話一接通,衛澤希的咆哮聲差點震聾了潘朵拉的耳朵。她把手機遠離耳朵,有點無辜:“咋的啦,衛少,我回家孝敬下老爹不行嗎?”“你最好先去看看你弟幹了什麼!”衛澤希怒吼,“他正派人圍堵未染,你知道嗎?”潘朵拉驚得差點沒跳起來,腦袋重重撞在了車頂上:“你說啥?”“我說,我收到了未染的消息,她一到美國就被你家的人盯上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你那個半身不遂的弟弟指使的!”衛澤希本來的好心情瞬間降到庭醫生出鏡了吧?肯定也知道方艾黎和你弟弟勾搭上了。所以你想回家幹什麼的話,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解決。”“好!”潘朵拉懊惱地罵了一聲,說,“不把那倆欠揍的給收拾了,還當老娘是一顆軟柿子呢!”衛澤希掛了電話,看著顏未染發來的定位,直接把司機趕下車,然後在路上一個急拐彎,直奔商場。
髒辮男和光頭男已經在商場門口會合。留幾個人把守商場各個出口之後,光頭男帶了十幾個人進入商場,指揮眾人守在各個電梯和扶梯旁邊,注意著進出的客人。
不是節假日,商場內的人並不多,少數幾個人在看到他們之後,也都悄悄離開了。商場保安聞訊趕來,看到他們不打不鬧隻守在電梯旁,還對他拍了拍腰間的東西暗示他不要多管閑事。雖說現在有些不法分子都洗白了,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太出格的事情,但保安還是嚇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跑開去向管理方彙報這個消息。
眼看就要被幹涉,光頭男決定提前結束這場追捕,一聲令下後,眾人從一樓開始逐間搜查店鋪,就連試衣間都叫了個女人替他們進去查看。
一樓被搜了個遍,當眾人走向還沒查看的女廁所時,有個戴著帽子的南美女郎正迎麵走來。那是個看起來又健康又明朗的漂亮混血女孩,輪廓深邃,高鼻深眼,淺棕的膚色帶著一股桑巴風情,走路的步伐仿佛都踩著鼓點。
那女郎的目光隻在他們身上停了一下,就拉低了帽簷,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了。髒辮男回頭看她踩著高跟鞋扭動的腰肢,忍不住吹了聲口哨,說:“我敢打賭這妞是巴西的。”“巴西的妞可比她熱辣多了,不理睬我們的大多是委內瑞拉的,屁股還是不夠翹。”幾個人議論著粗俗的話題,踹開女廁所的門,讓找來的女人進去查看。後麵幾個負責盯著各個店鋪內有沒有人逃跑的成員,此時在後麵喊了起光頭轉身一看,便向身邊的女人使了個眼色,讓她過去開門。女人用力擰了幾下門把手,對他做了個無奈的手勢:“反鎖了。”周圍一群人頓時警覺地圍了上來,盯著這邊。光頭男一邊得意地作勢要踹門,一邊讓麵前的眾人注意:“會進哺乳室的人,除了帶嬰兒的還有誰?我敢肯定,這裏麵藏著的人,無論長什麼樣,隻要沒抱嬰兒,我們都得揪回去,肯定是那兩個化妝師差不了!我倒要看看,她妝化得再好,還能變出個孩子來不成?”
他說完,後退了兩步,正準備助跑踹開哺乳室的門,門就“嗒”的一聲輕響,從裏麵打開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件橙黑相間的舊電工外套,一條磨舊的工裝褲,和一雙髒兮兮的高幫電工鞋。
出來的並不是眾人想象中的抱著孩子的女人,而是一個頭發斑白、年近五旬的電工。他中等個子,深褐膚色,鼻子扁平,嘴唇寬厚,一看就有黑人血統。他的額頭和眼角已經有了皺紋,褐色的眼睛倒是還銳利,目光在麵前呆住的幾個人身上掃了一眼,麵露詫異的神情。
見是這樣一個男人,光頭和眾人麵麵相覷。電工見他們一時沒有反應,便不再理他們,提著工具箱就向外走去。光頭雖然覺得不可能,但還是下意識一抬手,攔住了他。電工詫異地摸摸下巴,停下腳步問:“幹什麼?”眾人順著他撫摸下巴的動作,再打量了一下這個老頭。他的胡子剃得不太幹淨,有些稀疏的胡楂隱約可見。那一圈黑胡楂襯著他被煙熏得焦黃的牙齒,加上那厚重的指甲和手上黑黃的痕跡,不折不扣就是一個五十年煙齡的老煙槍。一幫人都想自戳眼睛。明明是追查兩個年輕的中國女人,卻去攔一個肮髒的黑人老電工,簡直是腦子出了問題,可以把眼睛挖出來當燈泡踩了。髒辮男湊過去,抓過他胸前的電工證,用證件照和他本人比了比,無異樣。光頭別開臉,揮了揮手,連看都懶得再看這個老電工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