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 3)

蔚清寧回頭一看,認出她是離離經常掛在嘴邊的好友熒熒,立即問:“離離不見了,你知道她在哪裏嗎?”

明月瞳也停了下來,看著熒熒。

“難道她真的去了?”熒熒趕緊手忙腳亂地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有人搶了我的手機,給離離發了條短信,讓她到圖書館的小房間等我,我想進去看看的,可是你們門衛不讓我進去……”

明月瞳跳出來,拿過她手裏的手機一看,哈哈大笑:“我就說呢,花癡協會的人怎麼還沒動靜,現在果然下手了吧!”

蔚清寧歎了一口氣,和熒熒說:“多謝你了,我會把她帶回來的。”

“嗯嗯!”熒熒都快哭了。

穿過長長的林陰道,繞過噴泉,奔上台階,蔚清寧尋到一樓拐角的小房間,卻發現門打開著,他往裏麵看,已經暗沉的夕陽下,裏麵空無一人。

屋內全都是被氣流絞得粉碎的木頭,桌子、椅子,甚至地板,全都破破爛爛的,狼籍的地板上躺著一個女孩子,氣息奄奄。

“離離!”他的心猛地一跳,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行走。

他奔到她身邊,伸手抱起她。

那個本來受傷虛弱的女孩子,在他的懷裏掙紮起來,忍著劇痛,手腕急揮,氣流回旋間,眼看著一個猙獰蛇頭就在她的指尖出現,隻是這個幻象隻是驟然一現,蔚清寧就立即按住她的掙紮,將她抓起來抵在牆上,追問:“是你?離離呢?”

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抬腳就踢他。

她的攻擊根本毫無力氣,蔚清寧不加理會,手移上去抵在她的胸口,按住她的肩膀,聲音低暗卻冰冷至極:“說。”

被他壓製在牆上的女孩子,氣恨地瞪著離自己不到十厘米的蔚清寧,咬牙切齒:“死了!”

蔚清寧頓時臉色大變,想要再逼問一點什麼,可是腦中轟然作響,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那個女孩子看著他這副樣子,幸災樂禍:“死了,而且死得很慘!”

蔚清寧又不是笨蛋,看見她這樣的神情,就知道她一定是在騙自己。他按在她脖子上的手緊了一緊,一字一頓地問:“如果死了,屍體在哪裏?”

“被我的召喚獸吞了……屍骨無存……”她麵帶著冷酷的笑容,在他強硬的逼問下,清清楚楚地說。

蔚清寧狂亂地拉起她,將她推到門口,指著離離逃離時踩在天竺葵中的那行散亂腳印,問:“那麼這個又是什麼?”

她一下子編不出什麼謊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著下唇說不出話。

“走吧。”他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那個女生跌跌撞撞地被她拖著走,一邊大罵:“混蛋……你要帶我去哪裏?”

“要是離離出事了,你也活不了。”他說著。

“你敢!”那個女孩子怒氣衝天,“被我哥哥知道了,看他會不會把你們一個一個剁成肉醬!”

“哦,好啊,反正離離都死了,大家一起做肉醬好了!”蔚清寧說著,抓住她的手,不為所動,“走吧。”

走到噴泉旁邊的時候,他看到了地上一攤血的旁邊,有一個東西。

他撿起來,正是離離的手機,上麵顯示著十幾條未接來電,全都是他的。

在手機的旁邊,還有一些半凝固的紅色液體,他伸手抹了一點,便聞到了血腥的氣味。

血,是離離的血嗎?

他覺得自己的胸口,猛然一震,一種巨大的恐懼在心髒尖上震蕩開來,讓他全身的血管都抽搐了一下,連握著那手機的指尖都開始疼痛。

離離出事了。

這麼久以來,一直安然無恙的她,如今在他的咫尺,卻出事了。

他握著離離的手機,手臂微微顫抖。

旁邊那個女生冷笑:“我就說她死了!”

他沒有理她,握著那個手機,將她推到校門口。

等在那裏的明月瞳,看見他帶著一個受傷嚴重、狼狽不堪的女生回來,不由詫異地問:“離離呢?”

蔚清寧指指那個女生,說:“好好審問這個女生吧,我用蒼穹之痕捕捉一下離離的靈力,看看她在哪裏。”

淩晨兩點多,離離驟然從夢中驚醒。

因為虛弱力竭,她全身都在隱隱作痛,爬不起來,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隻能躺在床上看著眼前的一切。

高大的落地窗,窗簾薄薄的,外麵的光芒微微透進來,在頭頂的天花板上波動,那光芒似乎是下麵車子的燈光——這麼說,她應該是在挺高的樓內。

在那波動的微光照射下,頭頂斜上方有一些奇異的光線,一點一點,緩慢轉動。她看了良久,才看出那是一盞水晶吊燈。她身處的,是一個裝飾華麗的臥房之內。

她轉頭想要觀察一下周圍,卻牽扯到了頭上的傷口,疼痛猛然襲來,她不由自主地低呼了一聲。

隨著她的聲音,她的身旁,忽然有人按住了她,低聲說:“別動,你受傷了。”

聲音很好聽,如同水晶和冰淩在水中的撞擊。

這聲音……是誰的呢?她還沒回過神,床頭的台燈亮起來,光線投在床邊坐著的一個人身上。

暖色的橘黃燈光投在他的臉上,讓他本來有點冷淡的容顏,也像是鍍上了一層溫柔。

離離恍惚了許久,才輕輕地,有點不敢置信地問:“柯以律?”

他“嗯”了一聲,說:“你受傷昏倒了。”

離離這才想起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的事情,她撐起身子,抬起自己的雙手放到眼前看,等發現自己除了頭痛之外沒什麼後遺症,這才放心了,說:“你也有責任的哦,打傷我的人,好像是你的粉絲。”

“我現在不是正在對你負責任嗎?”他說。

離離看著他,艱難地笑起來:“啊,那我不是又賺到了?本來你上次說,再見到我就要殺了我的……那現在你又不能殺我了。”

看著她孩子一樣開心的笑容,柯以律也不由得笑出來,然後他站起來,說:“我給你盛一碗粥吧。”

離離這才覺得自己肚子真的好餓,趕緊問:“什麼粥?”

“醫生建議你醒來之後,吃得清淡一點,所以我叫了外賣保溫著。”他說著,一邊扶著她坐起來,給她墊了個枕頭讓她半坐起來,然後到外麵端了一碗粥進來,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怕她燙著。

離離看見他低垂的臉,在此時朦朧的燈光下,原本一直冷漠的臉,現在卻顯得平靜而又溫柔,不由得覺得自己的心頭微微抽搐起來。

“柯以律……”她輕聲叫他。

他將勺子遞到她的嘴邊,她乖乖地喝下了,他才問:“什麼?”

粥熬得很好,溫熱地在舌尖化開,香香甜甜的。離離吞下一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我自己吃吧。”

“有點燙,慢慢喝。”他把碗遞給她。

離離接過碗,一勺一勺慢慢地喝著,等到喝了大半碗,才抬頭看柯以律,綻開笑容:“好好吃,和我媽媽做的一樣。”

“你喜歡就好。”他說著,露出淡淡的笑容。

離離又喝了一口粥,然後才想起什麼似的,趕緊抬頭說:“對了,這麼一說的話,你又欠我一件事了!那你下次見到我的時候,是不是也不應該殺我?”

“好。”他點頭。

離離開心地說:“別忘記哦。”

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柯以律不由得說:“白癡。”

離離不滿地撅起嘴:“又這樣說我。”

“你本來就是。”他說。

“喂,熟歸熟,你這樣說話我照樣生氣的哦!”她樂嗬嗬地說著,把空碗遞給他,“再來一碗吧。”

柯以律把碗放到一邊,說:“別吃了,再吃下去連外形都會很像了。”

“像什……”離離立即醒悟過來,是說她像豬呢!她抓起旁邊的枕頭,向柯以律砸過去,“你才是豬!”

柯以律終於笑出來,按住她的手,說:“別動,會牽扯到傷口的。”

離離被他按在床頭,靠在枕頭上,一開始還笑著,卻轉眼就發現了他們兩個不對勁——

枕頭歪在一邊,被子滑到床下,柯以律握住她的手,將她壓在床上,還俯身看著她,他們兩人的臉,相距不過十公分,她甚至可以感覺到,柯以律的呼吸,輕輕地散在她的臉頰邊,讓她的肌膚,有一種微微麻癢的感覺……

她的心口,忽然有一種微微悸動,讓她全身的力氣都消失了。

她和他目光相對,低聲叫他:“喂……”

柯以律醒悟過來,鬆開她的手,不太自然地轉過頭,看向外麵。

離離抱著枕頭,見他不再看自己,這才鬆了口氣,抬頭看了看屋內,小心翼翼地問:“這是在哪裏?”

“就是學校邊的房子,你上次還送我過來的,忘記了嗎?”他問。

“那……水族箱呢?”她指指牆壁。

“那個在我的臥室裏。”他給她一個“笨蛋”的眼神,把碗筷收走放到外麵去。

離離爬下床,忍著身上的疼痛,踏著厚厚的地毯走到窗邊,往下一看,果然這裏正好俯瞰A學園,現在正是午夜,街上的路燈如同連珠一般,明亮地延伸到天邊。學校則是一片漆黑,隻有三兩盞燈在花木叢中掩映。

她正看著,忽然覺得身上有點異樣,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頓時吸了口冷氣,她居然還穿著那件被女生們撕得破破爛爛的衣服呢,手臂和胸口露出一大片,剛剛蓋著被子還沒感覺,現在起來了才發現。

柯以律敲了敲打開的門,站在門口問她:“你在看什麼?”

她趕緊抱住自己的胸口,哧溜一下就鑽進被窩,把被子一把拉到自己的下巴,動作快得讓人錯覺她沒受過傷。

柯以律好笑地走進來,站在床邊看著她,說:“不需要了吧?你還不就是這樣被我抱回來的?”

離離頓時嘴角抽搐:“不……不是吧?”

“就是啊。”他說著,從旁邊更衣室的櫃子裏拉出一條睡裙,丟給她,說:“我妹妹的,今天剛剛送到,真巧。”

離離從被窩裏伸出手,拿起這件裙子,輕輕軟軟的乳白色料子,給她穿可能長了點,但是腰身什麼的還是很小,看來衣服的主人應該比自己高一點,瘦一點。

她拉著裙子,結結巴巴地問:“那……”

“我去看電視了。”他說。

離離趕緊點頭,這一點頭,後腦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離離把裙子換上,小心翼翼地打開門出去。

柯以律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她出來,抬頭看了一眼。

她穿著雲朵一樣柔軟的衣服,頭發散亂,赤腳站在暗夜中,幽暗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就像是背陰處開出的一朵蒼白花朵,虛弱而動人。

她走到他旁邊坐下,問:“什麼電視?”

“講深海動物的。”他說。

離離托著下巴看去,卻發現整個大屏幕上隻有一片黑暗,偶爾有些奇形怪狀的生物遊來遊去。她詫異地問:“為什麼海底不是藍色的呢?”

“因為這裏的海太深了,陽光照不到,所以永遠黑暗。”

“那……這些魚為什麼都沒有眼睛呢?”

“在一片黑暗中,它們長了眼睛又有什麼用呢?”柯以律隨口說,“所以就在漫長的歲月中退化掉了。”

離離聽著他漫不經心的話,在暗夜中和他一起看著電視,覺得有點難以抑製的悲傷湧上心頭來。

她低聲說:“你有沒覺得,我們真的好像這些海底生物。”

“哪裏像?你又沒有尾巴,又沒有十七八對腳。”

“不知道哪裏……反正,我覺得大家都是在深海中,看不見對方,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我們當中有人被殺,也有人去殺別人,好像都沒有原因,隻是被本能驅使著……永遠也遊不出來。”

她輕輕地說著,在這樣安靜的夜裏,聲音單薄,微微顫抖。

柯以律覺得好笑,低聲說:“真的是白癡……”可是又說不出什麼安慰她的話來。

神族與魔族,確實好像也是這樣,隻是依照著天性和本能互為仇敵,可事實上,他們根本,就不了解彼此敵對的,是什麼人吧。

沉默了良久,柯以律才說:“那也沒辦法啊,即使它們真的從深海中遊出來了,可身體的一切構造都已經適應了那種黑暗無聲的環境,它離開的那一天,就是死亡的那一天,是不是?”

離離透過薄薄的燈光,看見他在自己咫尺之遠的地方,卻遙不可及。

她也忽然覺得自己真是傻瓜,在這樣的深夜,忽然在他麵前這樣說著莫名其妙的話。

“那……柯以律,我們以後是不是也要……”

話音未落,門鈴忽然急促地響了起來。在這樣的深夜中,門鈴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響亮。

柯以律站起來走到玄關,透過貓眼看了看外麵的人,然後轉身對離離說:“躲到你房間的更衣室去。”

離離惶惑地問:“怎麼了?”

“神族七星之一,韓溟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