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理解?!”三嫂的尖叫聲響了起來,“三坊七巷要改造,要我們搬走,這是我們住了一輩子的地方,是我們的家,誰能理解要把自己的家拆沒了?!”
“我是不會搬的,想都不要想...”
“哎呀,我這活了一大把歲數,到老了,居然連家都守不住,我這怎麼去見列祖列宗哦......”
“現在福州的房價這麼高,補償標準這麼低,你叫我們怎麼買得起房子?我們不搬!”
......
除了老居民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許多租戶也來現場聽。大家對於三坊七巷要征遷、改造也是一萬個舍不得,不能接受。
“我在這裏住了幾年了,大家街坊鄰居的,有什麼好吃的,都會叫一聲,有什麼頭痛腦熱的,大家一個比一個熱心,要是這裏不在了,我怕是找不到第二個這麼好的地方。”一個租戶心痛不已。
“是啊,住久了,都有感情了。真是舍不得啊。”
“潘主任,你們就沒有其他辦法嗎,就不能不搬走嗎,你幫我們反映反映啊?”
“你們政府就懂得賣地賺錢,一點都沒考慮過老百姓的感受,你的家怎麼不拿出來拆。”
......
各路聲音像雪片一般朝潘國明砸來,平日裏和藹可親的街坊鄰居似乎一瞬間變成淩厲、凶殘的野獸一般,每個人都眼帶狠意,話帶狠意,張牙舞爪似乎要將人吞噬,現場的五六位街道、社區幹部紛紛上前安撫眾人,現場亂做一團。
趙惠蘭和陳榮順坐在原位,沒有加入聲討的人群。
趙惠蘭轉頭看向陳榮順,眼裏滿含擔憂:“老陳,咱們家,咱們家的祖厝,難道也要被收走嗎?那是我們的家啊。”趙惠蘭還沒說完,眼淚已經掉下來了。
嫁給陳榮順之後,她就住進了陳家祖厝,裏麵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有趙惠蘭收拾、打理的痕跡,每一處的角落都無比熟悉,她可以閉著眼睛走遍整個家,樓梯拐角有二樓點燈的開關,廚房的門檻有被刀砍過一道的痕跡,冬天西廂房沒有日照,會偏冷,夏天大門打開,穿堂風一吹,不用開空調風扇都很涼快......
這一切的一切,或許都將成為回憶。
陳榮順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他雙手用力地抹了兩下臉,試圖克製住自己的情緒。他何嚐不知道趙惠蘭對祖厝的感情,他對祖厝的愛比起趙惠蘭,隻會多不會少。
從小在三坊七巷長大,這裏每一坊巷的風景,他都了然於心。
白牆青瓦的江南小巷,悠遠寧靜;春雨朦朧,雨水打在石板路上發出悅耳的聲音;河邊有浣水洗衣服的姑娘,樹下有剪紙做花燈的人家,大戶人家的牆院內中滿各種不知名的花草......元宵店、肉燕店、鼎邊糊、魚丸店......各種小吃散落在坊巷之中,饕客循著古早味一路尋覓,熱鬧、安寧,是他始終依戀的家園。傳了幾代的祖厝,見證了家族的榮光和頹敗,始終庇護著陳家子孫,如今,卻要在他的手裏,不得善終?
陳榮順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祖厝是陳家祖先一根梁一塊磚,一點一點建起來的,它固然沒有名人故居那般豪華大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建築風格和厚重的曆史積澱,但它飽含了陳家幾代人對家的熱愛和依戀,是維係陳家後代的紐帶,祖厝沒了,家也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