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就聽見外麵吵吵鬧鬧的,我一把拉開窗簾就看見對麵那幢房子有工人在往裏搬家具,已經空了這麼多年的房子現在終於是有人要搬進去了。
下了樓,看見阿彪正在擦桌子,他這個夥計到是一直很勤快。
我端了杯清茶坐在店門口,看著對麵新鄰居家的工人進進出出,從頭到尾都沒看見主人。
“看樣子今天是要下雨啊。”梅男子敷著一張綠色的麵膜望著天說道,我瞥了他一眼又悄悄收回了鄙視的目光,從沒見過哪個男人這麼愛捯飭!讓我們這些懶女人無地自容。
門外傳來淒厲的哭聲,那個白衣大嬸一如既往的蹲在我的窗簷下麵哭,張著大嘴,生怕別人看不見她的喉嚨似的。
街上的人們急匆匆地穿梭在這陰沉的天氣下,誰都沒有往這兒多看一眼,因為除了我誰都看不見她,當然,我也不想看見這些東西,可是沒辦法。
這個大嬸第一次蹲在我的窗簷下哭的時候也是一個烏雲籠罩著的下雨天。
淅瀝瀝的雨聲伴隨著女人嗚嗚咽咽的哭聲,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皺了皺眉頭,好吵。
初秋微涼的雨夜中,一身白色長裙的女人把臉埋在手中,肩膀一顫一顫的哭泣著,濕漉漉的頭發打著結隨意地披散著。
“大嬸,你可不可以不要在這裏哭啊!”我忍無可忍道。
那女人嗚嗚咽咽地抬起了頭,渾濁的眼珠從兩手的縫隙中窺探著我:“對不起啊,每到下雨天我就想起我是在這樣的鬼天氣裏被撞死了,啊啊啊啊啊,我好慘啊!”
話音剛落,立馬從哽咽的哭腔變成了震天動地的嚎啕大哭,捂著臉的手放了下來,露出一張血肉模糊的臉,左臉有一道被車輪碾壓過的痕跡。
“額”我不想再看:“確實挺慘的,大嬸啊,你慢慢哭吧,我回去了。”
就在我轉身的瞬間,看見街對麵,有個清瘦的男人不聲不響的站在細雨中,蒼白的臉隱在黑色雨傘的陰影裏,那雙細長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我。
深夜的街上,一個走動的人影也沒有,除了他。
八成是把我當成了對著空氣說話的神經病了吧,我聳了聳肩,轉身欲走。
“你,能看見鬼嗎?”男子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頓了頓腳步,推門而入,沒有回頭。
轟隆一聲雷響,把我從一個月前的回憶裏拉了回來,瓢潑大雨傾盆而下,雨水順著窗簷兒砸到地麵上四濺開來。
“謔,果真是下雨了。”梅男子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來了一把指甲刀,開始搓起了指甲。
我悠閑的翹起了二郎腿,看著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雨而有些慌張的人們,一個男人表情呆滯的走在雨中,連把傘也不打,懷裏抱著一個檀木做的箱子,格外的突兀。
這不是那天在雨中盯著我看的男人嗎?
“有好戲看了。”梅男子望著那男人道,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笑起來彎彎的,我最怕他這樣笑,每次他露出這麼開心的表情都是在打什麼主意。
回過頭來,雨中的男人已經不見了,隻看見對麵房子的門響了一聲關上了,莫非是新鄰居?
我喝了口茶,起身關上了窗戶,把外麵的風雨和淒厲的哭聲都隔絕在屋外。
夜深了,外麵的北風卷著枯葉呼呼作響。
“阿笙,阿笙”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一時清楚,一時模糊,聽不真切。
是誰在呼喚我?
我緩緩睜開疑惑的眼,黑暗中一縷清白色的薄煙在我的上方遊來遊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焦糊嗆鼻的味道。
借著月光,我漸漸看清了那縷煙似乎是一個女子在空中飛舞的曼妙身姿。
就在我慌神兒的一瞬間,她猛地俯身下來,等我反應過來,已經和她臉對臉,四目相視了,措不及防讓我的心髒漏跳了一拍,下意識的想要說話,卻隻是張了張嘴,竟然發不出聲音。
她的眼睛很美,像一潭幽深靜謐的湖水,深不可測卻又透著誘人的美麗。
“阿笙,阿笙”是她在念我的名字。
“不要,不要幫他。”
什麼,叫我不要幫誰?
越來越多白色的煙一點一點包圍著她,她就這麼定定的看著我,即使隔著薄煙,我依然能她的眼眸深處感受到那種痛到心裏的哀傷,仿佛下一秒眼裏都能湧出淚水來。
“哐當”一聲,一陣風吹開了窗戶,煙霧在一瞬間消散了,連同那個女子一起不見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出神地望著那扇被風拍來拍去的窗戶,若不是空氣中還彌漫著刺鼻的焦味,或許我會安慰自己這隻是一場奇怪的夢。
因為如果是真的,就太不尋常了,在我十二歲那年遇見了一位高人,他親手一筆一畫的教我如何在黃紙上寫下那些彎彎曲曲的符咒,直到我學會了為止。
我將這些符咒貼滿了整幢房子的隱蔽處,就像罩了一層保護殼一樣,一般的鬼物是不可能輕易闖進來的,就連那白衣大嬸也隻是在我的門口哭一哭罷了,根本進不來的。
可是,就在剛才她進了我的屋子,還若無其事的在我的房間遊來遊去,一種強烈的不安在心間彌散開來,非人也非鬼,她到底是什麼?她叫我不要幫誰?
在這之後,並沒有發生什麼,日子如同平靜的水一般過著,在我不安的心稍稍放下的時候,我再一次遇見了住我對麵的新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