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書說到虛然道人識破黑店,獨挑五賊,殺了罪大惡極的黑店掌櫃,嚇跑了兩個夥計之後,上得樓上,略作休息,天已漸亮。
虛然道人摸著張潛腦袋說:“徒兒,昨夜沒睡好吧?我們今日又要起身趕路了。”張潛擺頭道:“師父,我不累。我這就收拾行裝,隨師父上路。”二人打點好行李,除了店鋪,翻過兩個山頭,進入市集。
二人剛踏進城門,便見路旁跪著個年輕人,二十歲出頭模樣,身披孝衣,頭巾白布,腿邊有塊木板,上用四個血字書寫“賣身葬母”,路旁不時有人經過,指指點點,都始終無一人上前詢問。
虛然道人來得年輕人麵前,教張潛自包裹中多掏出些銀兩作為年輕人葬母之用。張潛依言將銀兩輕輕放到年輕人身旁,然後欲隨師父繼續趕路。但見年輕人一個健步躍在虛然道人師徒二人之前,撩起衣服倒頭便拜,口稱:“兩位恩公仗義疏財,得以助我葬得母親,此恩此德,畢生難忘,願為兩位恩公當牛做馬,報答二位的大恩大德。”接著又磕了一通響頭。
虛然道人雙手將年輕人扶起,說:“小夥子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貧道也是近一些微薄之力成全你一片孝心而已。你先將母親好好安葬,然後回家安善度日吧!”
年輕人一聽此言,淚如泉湧,痛哭不止。虛然道人見狀,忙問:“怎麼,小夥子,還有什麼困難嗎?”
年輕人讓虛然道人師徒隨他到一僻靜之處,方才開言:“恩公有所不知,我本是良善人家。父親雖死,家中尚有老母,良田宅院也不少,那是我父親生前做生意所置家產。可我有一個本家叔叔,叫張載厚,對我家家產垂涎已久,竟花重金勾結一縣之長趙無極,誣我搶盜他人財寶,將我壓入獄中,嚴刑拷打,皮開肉綻,幾次昏死。待得出了牢獄,才知道院已被抄沒,我在土地廟前尋到母親時,她已奄奄一息,沒過兩日,便一病不起。我身無分文,隻得跪地街頭,賣身葬母,幸遇兩位恩公,使我得償所願將母親安葬,我今生隻能為奴侍奉恩公了。”
虛然道人將隨身所帶銀兩大半拿出,贈與年輕人,說:“你葬了母親之後,這些錢夠你做些小買賣了。你不必謝我,更不用當牛做馬,今後若能富裕起來,多做善事也就是了。”到了後文,二十多年後,國共內戰時期,張潛遇著這個年輕人,全憑了這個年輕人謹記當年虛然道人師徒之恩,慷慨給予共產黨裏應急米糧,才擊潰國民黨反動勢力。此乃下文之事,留個話柄在此,暫且不表。
且說虛然道人與張潛有耽擱了一日,尋了個客店住下。日頭西偏,張潛回想起白天發生之事,不禁與虛然道人說道:“師父,可記得白天裏賣身葬母的年輕人麼?他真真可憐,這世道也太不公了,他那黑心的叔叔和狗縣長難道不該天打雷劈嗎?師父,您一向教導弟子懲惡揚善,救人於危難,助人於貧嫉,可是您卻隻給了年輕人些銀兩,便打發他去了。他叔叔與縣長霸占的房產可沒了著落,師父隻管趕路與住店,徒兒實在無法理解。”
虛然道人一聲長歎,說:“進峰,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年紀尚輕,諸多事情你不甚明白。為師雖身懷武藝,但畢竟隻是個道人,凡間俗事大可不必理會,即使難以釋懷,也無能為力。試想縣長為一縣之長,本縣之中可一手遮天,手下走腿跟班不計其數,憑為師一己之力無法力挽狂瀾。世道混亂,黑白顛倒,一縣尚且如此,中國又有多少個縣有過之而無不及,雖能救一縣之民,於全國又能如何?力不從心,力不從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