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浮著潮濕的氣味。
雨林裏特有的味道和著火藥的硫磺味是相良宗介熟悉的味道。
沒有睜開眼睛,人類的視力在這種地獄一般的地方毫無用處,長期兵戎生涯的敏感和警覺告訴年輕的少年沒事,他抱緊了懷裏的步槍,打算再睡一會兒。
有人靠近!
他猛地一動,保險栓拉下子彈上膛的聲音迅速響起,冰冷的槍管上傳來一陣柔軟的感覺,宗介的眼睛裏閃過了一道嬌小的身影。
小姑娘傻傻的看著宗介,手裏捧著的杯子無聲滾落在鋪滿厚軟落葉的草地上水慢慢滲了下去。
“宗介,嘿!把槍放下!現在沒有任務!”頭兒靠在另外一棵樹下向他咕噥了一句,朝下壓下帽子,繼續睡。
他想起來了,麵前的這個土著小女孩是他們這次行動的向導。
嚇到她了?
把槍收起來,被訓練成為第一流戰士的少年有些沮喪的撓撓腦袋;他發現自己什麼都有說不出來。
稍微退後了一些,少女看看他,又向後而去,遠遠的跑開。
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宗介底頭,小心的拿起杯子,放到一邊。
過了一會兒,夜色裏傳來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片刻之後,小女孩再度地夜色裏出現,捧著一個樹幹做的容器向他跑了過來,小臉上笑得非常開心的樣子。
看著孩子手裏的杯子,宗介愣了一下,接過,他似乎聽到自己低低的回答了一聲,“謝謝……”
然後,硝煙忽然炸起,小女孩還帶著微笑的表情突然僵硬,為他端來的杯子下子翻倒,小小的身子和著水花一起倒向他的懷中——
“……你認為說一句謝謝我就會原諒你半夜抱著一把AK47蹲在少女門前的這種無恥行為嗎?!”看著自己門前抱著槍坐在那裏的宗介,半夜口渴出來找水喝的千鳥在尖叫之前快準狠的一拳揮向了他!
覺得自己一下子脫離了地心引力,開始發現自己和璀璨星空距離越來越近的戰爭少年宗介欣慰的在心裏的一日報告本上又加了一句名為一天開始的話:
“今日開始一切正常,千鳥要健康情況正常。拳速均勻,沒有任何方麵不良現象。”
在被打出一個拋物線之後,宗介以被打飛出去的速度重新回到自己工作的崗位,也就是千鳥的身後,這個位置地宗介的認識裏,是兼備戰略與戰術雙重地位,攻防結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好地方——但是在俗稱裏,他選擇的位置一般是背後的領域。
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宗介跟進,順手兩發橡皮彈解決掉窗戶上有可能被裝了監聽設施的蚊子。青筋—。
放下杯子,宗介繼續跟進,順手釘死地上幾隻非常可能被裝了紅外線近視裝備的蟑螂,不過也順手破壞地板幾塊。青筋二。
千鳥下打算告訴他這個家裏不歡迎暴力,可還沒開口,就看到宗介一臉嚴肅的看著她麵前的櫃子,手裏一個她異常熟悉的東西,聚精會神的看著,口裏念著手321)——
因為幾隻極有可能攜帶微型炸藥的螞蟻爬出衣櫃,他決定實施爆破,並且按下爆破紐的瞬間,一聲憤怒的大叫“相良宗介!”伴隨爆炸聲而來,然後,他可恥的發現,自己,昏倒了……
然後,回到了那個中斷的夢裏。
夢裏倒下的,是小女孩被炮彈撕開的身體。
把想要告訴宗介的話忘了個一幹二淨,餘憤未平的千鳥幾乎想再上去補踹兩腳,卻最終還是撲克著那個昏倒時也沒有忘記自己任務的少年沉默了片刻,表情在確定宗介昏倒之後柔和了下來,轉身走回房間裏拿出被子,有點粗魯的蓋在了他身上,想想,拿起一個杯子,倒了溫熱的開水放在他身邊。
千鳥仔細看著這個發誓說為守護自己可以不惜犧牲生命的少年,發現這個平日裏總是掄刀掄槍的宗介,在這個時候看來,也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宮罷了。
唇角不知怎的,忽然泛起了笑容。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關著旁邊酣睡的少年。
忽然,千鳥幾乎以為自己的手骨就要被他捏斷了,宗介睜開眼看著她,就那麼定定的看著,一向反應敏捷的少年維持著這個樣的凝視,大概有半分鍾,才驚嚇似的鬆開了她的手。
“……千鳥……對不起……”
“嗯?”
“我以為你死了……”夢裏,他無論如何也抓不住過去的幻影,讓那個小小的女孩,在夢裏又死了一次……
一拳K了過去,沒好氣的看他,“我活的好好的。”說完,有些粗魯地把水放到他麵前,千鳥拍拍他的肩膀。“怕什麼!天都快亮了!”
看著她遞過來的水,宗介愣了一下,隨即微笑。
幾乎沒有看到過他微笑的千鳥愣了一下。
宗介在低頭喝水之前說了一句:“謝謝!”
似乎又說了一句,現在能在這裏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但是,那是似乎,千鳥沒有聽清,她隻是看到了又一個黎明在宗介身後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