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濃墨薄煙,冷月寂寂。
師清漪推門衝出前院,穿過巷子快步走到長街之上。長街空無一人,萬家燈火已熄,隻在遠處那忽濃忽淡的霧氣中亮出幾點門廊下燈籠的薄光來。
那霧氣竟還泛著點藍。
沿著長街快步向前,霧氣和那薄光也越發地逼近眼前了,兩旁的屋舍時而歪斜,時而幻大,時而縮小,夢魘般形變扭曲。師清漪頭痛欲裂,腳步也開始踉踉蹌蹌的,手心裏全是冷汗,她卻還是攥著那枚鱗片不鬆手。
一路過來,鱗片已然失去光澤,等走到一處十字路口的中心位置,鱗片卻又亮起光來。
腳下有什麼東西,師清漪挪開自己的靴子,盯著原本踩上去的印記。
一枚黑色的橢圓形狀印記,中央一點黑墨,大概如鵝蛋般大小,宛若一隻野獸眼睛。
師清漪低喘著,盯著那印記麵無表情地看了許久,之後挪了挪沉重步子,捏著那幾乎亮如夜明珠的白鱗往旁邊走。
走到牆角,她腦中越來越混沌,猶如被一股力量強行塞進了漿糊棉花。低著頭,最終閉目睡了過去。
隻有她一個人依牆而坐,冷月照著她的影子,天地之間一片孤獨。
日夜輪回,往複永無休止。
第二日天光亮了,師清漪在喧鬧聲中清醒過來,長街上人來人往,而她就站在這人潮穿梭的中央,行人從她身邊經過,像是沒有看見她。
日頭每天都會升起,仿佛每一日都是相同的一天,那般蒼白,那般無趣。
她的腦子像是被什麼挖空了,混沌迷蒙的雙眼轉了轉,過了許久,這才亮出些許掩藏在深處的神采來。
“師姑娘!”
身後有人喚她。
“師姑娘!”
那人又喚了一聲,氣喘籲籲的。
“哎,師姑娘,留步!”
春日的光照著師清漪肩頭,她轉過了身。
來人一襲青袍,頭戴方巾,拳頭裏攥著什麼。師清漪眼睛緩緩眨了一下,看起來有些茫然地望著她。
來人露出笑來:“師姑娘怎走得這般急,竟連找零都不要了。”
師清漪站在十字路口中央,盯著他。
那人身上熏著藥味,藥味很重,聞起來倒是有那麼一絲像是浸泡在水中腐爛許久的屍體味道。他伸出手,裏頭托著些散碎銀子。
師清漪無聲地接過來。
那人道:“師姑娘可要記得煎足一個時辰,這藥出來得慢,須得好生等候,不然是不成的。”
師清漪低看看了看,自己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疊藥包。
那人麵上掛著和善的笑,在這春日光下,雙眼眯成一條縫。
師清漪望了他許久,也沒說什麼,隻是有些呆滯地將那找零接了過來。
那人點點頭,似乎是完成了自個的任務,轉身欲走,師清漪叫住他:“慢著。”
那人腳步頓了頓,片刻,轉過身來:“師姑娘還有何事麼?”
“這是哪裏?”師清漪道。
那人先是一愣,跟著哈哈一笑:“師姑娘也真是,精神總是恍惚,不過不打緊,吃過我的這些藥,這毛病會好上許多的。”
“這是哪裏?”師清漪重複。
那人隻好道:“這是歆溪城啊。”
“歆溪是哪裏?”
那人訝然:“師姑娘住在此處,莫不是在跟老夫說笑。”
師清漪也不理他,壓下眸子:“歆溪在哪個省,哪個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