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清漪看著她那表情,感覺裏頭似乎有些促狹,又似乎是有些意味深長,就哼了聲說:“你取笑我。”
洛神不置可否。
兩人在這棺道底下的空間裏走了好一陣,見了機關就拆,或者關閉,遇到一些實在難以拆卸的,便直接幹淨利落地徹底摧毀掉。
她們走得很快,自然是比上麵摸著石頭過河小心翼翼的那支隊伍要靠前得多,下麵的空氣汙濁,師清漪也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感到了身體上的倦怠與不適。
“坐下歇歇再走。”洛神找了一塊相對幹淨安全的方形石頭,讓師清漪過來坐下。
師清漪說:“已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了,這棺道看來真是出乎意料的長。後麵如果檢查了之後,遇到能開啟的翻板,我們就爬到外麵去吧,空氣不好很容易就落下病根的。”
洛神頷首。
師清漪麵上顯出幾分斟酌的神色來,似乎是細想之後,下定了好大決心才說出了口:“洛神,我……有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想問問你。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洛神看著她,示意她問。
“你在懷疑錦雲麼?”師清漪聲音低低的。
洛神保持瞥向她的姿勢,並沒有說話。這樣寂靜了一陣,她眸子垂了垂,道:“是。”
師清漪抿了抿唇,似乎是想再說點什麼,卻發現一時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倒是洛神釋然了一般,平靜道:“我的確是懷疑祝小姐,之前我也從未信過她。我亦擔心她會對你帶來什麼不妥當的影響,是以先前種種,我不想讓她真正與你有什麼過密接觸。”
她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之前那所有的猜想,也都隨之印證了。師清漪頗有點五味雜陳:“我原本還以為你是對這個有什麼……那種想法,所以才會對我耍了點小脾氣,還特地去喂長生吃東西給我看。原來你隻是故意這樣做,我本來以為你不高興呢,就真的沒怎麼敢和錦雲接觸了。”
“那種想法?”洛神忽地眉眼一彎:“清漪莫非是覺得我吃你醋了麼?”
師清漪:“……”
洛神仿佛是似有似無地輕輕舔了下唇,如水上輕點,帶起些微的一絲清嫵,雙眸盯著師清漪溫軟紅潤的唇:“我不喜酸,曆來隻愛吃甜。”
師清漪耳根滾燙,含含糊糊地嗯了聲:“我知道……你偏愛甜食的。”
“你永遠不會當真令我吃醋的。”洛神眸光灼灼,寥寥話語,仿佛承載了千年那般厚重的信任與寵溺。
師清漪頓時覺得心底一片暖意,這暖意也顯現在她麵上,她笑了起來。
頓了頓,師清漪說:“那我能問你為什麼會懷疑錦雲麼?錦雲……錦雲她真的一直都對我很好的,而且她先前又一直在昏迷狀態,哪裏會有什麼可疑的地方,我是真的很不明白。”
洛神道:“我隻是懷疑她,卻無法真的有什麼明確的證據去證明。事實上,我不得不懷疑許多人,時刻警惕。”
她的聲音輕下去,雖不是冬日般冰冷,卻還是秋天那樣的涼薄了:“清漪,你可知,經曆那許多,我已然沒剩下多少信任了。幾乎算是沒有了罷。”
師清漪怔住。
“很久很久以前,我同一個小女孩說過幾句話。”洛神將手對著師清漪比了比,定定望著:“那時候,她還隻有這般高罷,小小的,又那麼輕巧,輕輕鬆鬆便能將她撈著抱起來,一路從那長街頭,走到長街尾。她的眼睛,也像你一樣的好看。”
師清漪看著她的手朝自己比過來,心裏不知道為什麼,驟然軟得一塌糊塗。
隻聽著洛神在那道:“大抵是見了別有用心之人在那作祟,她問我,這世上誰也不能信麼?我不願她這小小年紀,便跌入這爾虞我詐處處算計的塵世中來,走入處處猜忌之途,畢竟世上還是有許多賞心快活之事,莫要空負好時光,於是我隻得告訴她並非如此。這世上有人待你不好,就會有人待你好,有辜負你的人,就會有憐惜你的人,她要用這雙眼好好判斷,亦不可失去信任,畢竟有時候信任是那麼重要。真心待你之人,你信任那人,那人便會覺得滿足,倘若你不信任,肆意猜度,莫不是辜負了那人真心待你的這憐惜與這一腔熱忱?”
師清漪喃喃著:“我明白的,明白你的意思。這個小女孩,她是什麼人,你會特地指引她這些?”
“她是我的學生。我是她的先生。”
“你教她念書麼?”
“算是罷。”
師清漪笑了笑:“你的確是很適合做老師,總是懂那麼多,難怪音歌聽你的話。”
其實她又何嚐不是自己的老師,先生。這清明淨澈的冷月,總是在最黑暗無助彷徨的時候,如明燈般指引她前進的方向,讓她無所畏懼。
洛神道:“她心若甘泉明鏡,我亦不想讓她惹這塵埃。期盼她那一顆赤子之心,能從她年少青蔥到長大成年,永遠不會受到踐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