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醫院時天已經黑得很厲害了,除去急診,門診等區域早已經滅了燈,穿梭在路燈靜然的各座大樓之間,師清漪單薄的影子也如鬼影般在潮濕的地麵上飄來晃去。一路上壓抑得如同罩著鍾,寧凝都不敢跟她說話,兩人沉默了一路。
住院大樓倒是燈火通透,師清漪在大門口瞥見一個支架式廣告牌,她站定了,低頭盯著那廣告牌看。
各大醫院很多這種廣告牌,大多是哪裏哪裏的著名醫學專家教授來此會診,輪流著換,上麵描述的內容都厲害得不要不要的,簡直是為廣大患者天降福音,多少病人排隊等著拿號——即使實際上沒一個聽過這些專家教授的名頭。
這塊廣告牌上介紹了沈瑜,是今天客座的外科專家,涉獵範圍很廣,尤其擅長腫瘤切除與事故造成的特大創傷之類的手術,旁邊還附了半身照,笑容很迷人。
“扯吧?”寧凝見師清漪在看,也冷笑開了口,“確定這是專家廣告不是模特廣告?喂,她這照片是PS的吧?”
師清漪瞥她一眼。
寧凝:“……”
師清漪沒理她,徑自往裏麵走,寧凝低聲罵她一句,卻也隻好跟在她後麵。
上了十五樓,朝1508走,那邊護士站突然躥出一個人,擋住了寧凝:“你是寧凝對吧?找你老半天了,怎麼就是沒見人呢,你要打針,可不能拖。之前入院你簽字的時候怎麼說來著,不能不通知一聲就走的,要是真有要緊事,要到護士站這邊告假登記,再請主治醫生看情況才成。”
師清漪想起之前是有個叫小滿的護士在找寧凝,應該就是她?
臨了,小滿語重心長加一句:“你既然在我們這住院,我們必須得對你的健康負責的。”
這護士年紀輕輕,說話語氣倒挺老成,寧凝被她這劈頭一番話憋得實在臉青。旁邊師清漪輕飄飄朝她使個眼色,寧凝以前可是專門混堂口的,哪能不懂察言觀色的道理,迫於師清漪冰冷無形的壓力,她隻得裝出一副歉意的姿態朝小滿道:“對不起啊,是我不對,這不我現在就回來打針了?”
心裏卻撲棱撲棱地早炸開了毛,老娘什麼時候給人道過歉?師清漪,你這小妖精給我等著,哪天我給你開十八個血窟窿,新賬舊賬一塊清算,讓你哭著給我道歉。
小滿點頭道:“成,我去給你配藥。”
寧凝趁機套話:“是這樣的,我這次突然離開,也是為了要找我的同伴。之前不是還有一個女人跟我一塊被送過來的麼,你也在場的,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也沒個消息,怪擔心的。你知道她現在在哪了麼?”
“那位啊。”小滿想了想,接口,“不是送ICU去了麼?她情況太嚴重,你現在也不能去看她的。”
師清漪麵上僵硬地動了下。
寧凝看看師清漪,再看看小滿,跟搖頭晃腦的鵝似的,又說:“我去ICU那邊問了,說沒這個人啊。而且問谘詢台的,還說壓根沒錄入她的信息,你看這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什麼問題了?”
小滿看似實誠地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們不管這些。這樣吧,你先打針,後麵我幫你問問,別著急。”
寧凝心裏冷笑,我可一點也不著急,嘴上道:“謝謝你啊。”
回到病房,小滿紮完針前腳剛離開關上門,後腳寧凝就在病床邊上晃著輸液的管子怒道:“你看我說的沒錯吧!你聽聽那小護士說的,我根本就沒說謊,是你自己不相信!要是有問題,也是這家醫院哪裏出的幺蛾子,根本就賴不到我身上,你他娘的要搞清楚,是我,是我救了她!不然她早早就死在那了!”
師清漪任由她罵,從背包裏摸出一支消音□□,低頭輕輕擦拭,在琢磨什麼。
寧凝:“……”
“怎麼不罵了?”師清漪沒抬頭。
寧凝哼道:“我輸液,懶得罵。”
靜了片刻,師清漪才輕輕道了聲:“她怎麼樣?”
“我是說,在路上的時候。”師清漪聲音更低了,頗為幹澀,“她有醒過麼?”
沒有親眼看到,沒有親身陪伴在她身邊,這幾天關於她的一切什麼都不知道,這種茫然未知讓師清漪感到毫無依托,如履薄冰地走過每一步。洛神,她應該沒有醒過,或者隻是勉強地睜開過一兩次眼睛,她沒有力氣說哪怕一個字,不能叮囑寧凝什麼,否則寧凝迫於威脅說不定期間也可能會聯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