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卷(上) 辨圖(1 / 3)

“那就好。”長生點點頭:“今日可有什麼安排?”

師清漪心裏慶幸她總算換了話題,說:“待會吃完早飯,就得去墨硯齋,估計一天都會在那裏。”

“墨硯齋。”長生停下吃早餐的動作,黑珍珠的眼睛亮起光澤,顯然是十分向往:“我也要去。”

師清漪微笑道:“當然會帶你去了,先乖乖吃好早餐。”

等都吃好了,洛神起身去收拾廚房,師清漪暫時沒什麼事做了,就把今天要送去墨硯齋的東西準備了下,包括龍玉匣和筆記本電腦。洛神一大早就起來看資料,其中很多都是古代那些冷僻到極點的地圖測繪,各個時期的都有,單獨建了個文件夾。她和師清漪接觸的都是和古董有關的工作,自有一套搜集這種古籍資料的辦法,為了方便查詢,師清漪甚至還調用了所在大學考古係的內部資料庫,可以查到很多外麵根本看不到的珍稀記載。

出門的時候外麵下起了淅瀝小雨,到處是水霧朦朧的,本來天氣一天天暖起來了,現在下了雨,還是略有些清冷涼意。

路上堵了會車,到達墨硯齋的時候將近九點。

停好車,師清漪去開門,老楊近期都在休假,主要是陳棟在看店,不過師清漪今天給陳棟放了假,這樣她們在店裏也能更方便一點。

長生抬頭望向招牌上“墨硯齋”那三個毛筆題字,盯著看了很久。

她輕輕道:“最喜歡阿瑾寫的招牌了。”

洛神也靜靜覷著看招牌的長生,又看了師清漪一眼,一言不發,眼神卻是無比柔軟的。

師清漪當然也聽見了,其實她根本沒有和長生提過這招牌上的字是她寫的,但長生就是一眼看出來了,還很懷念的樣子。她長睫輕垂了下,把門打開了,也沒說什麼,似乎心裏什麼都玲瓏通透的模樣,唇邊掛著一抹笑,而四周彌散的雨霧讓這笑意更溫柔迷蒙了。

洛神側過臉來,師清漪與她四目相接,彼此沒有言語,卻好像彼此都明白。

進去前師清漪看了下對門千芊的茶餐廳,門開著,千芊卻不在,問過店裏的一個員工才知道千芊采購新食材去了,還沒回來。不過師清漪見那個員工臉色好像有點怪怪的,又旁敲側擊地問了他幾句,這才知道原來是千芊早上過來的時候,就跟換了個人似的,臉色沉沉的,不怎麼愛搭理人,渾身低氣壓,嚇得這個員工大氣都不敢出。

“老板娘以前對我們特別和氣,我從沒見過她這樣子。”那個員工知道師清漪是老板娘的朋友,難免多閑聊了幾句:“說實話,我真有點被嚇到了。師小姐,是老板娘她這幾天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廚房的一個幫廚端著籃子走出來,插了句話:“其實老板娘以前也有過這樣心情不好的時候,但是基本都是晚上,老板娘有時候晚上容易不開心。你是上白班的,來上班的時間又不長,所以不知道。習慣了就好。”

員工說:“是這樣嗎?那老板娘為什麼晚上容易不開心?”

“這就不清楚了。”那個幫廚聳聳肩,走開去擇菜。

聽這倆人對話,師清漪清楚那個員工見到的肯定不是千芊,而是千陌。

她總覺得最近千陌出來的次數有點多了。

尤其是過去千芊都控製得很好,偶爾隻在晚上放千陌出來透透氣,但是今天早上已經是屬於白天的時間段,這個時間段千芊通常都會接觸到比晚上要多得多的人,千陌這種性格又不太喜歡和別人接觸,不知道千芊為什麼會這樣做。

眼下還有正事要做,師清漪隻是多留心了一下,倒也沒有再就此繼續耽擱時間。

三個人回到墨硯齋,把門從裏頭鎖了,進到最裏麵的古玩處理室。

處理室裏擺了許多價值不菲的古玩,師清漪好整理,這些珍寶被她分類擺放得井井有條,沒有處理完的和已經處理好的都仔細做了批注記錄。室內古意盎然,除了一些傳統工具,又有一些現代化的處理設備,這種古典與科技相結合,勾起了長生的興趣,她背著雙手在處理室裏左看看,又瞧瞧,有些儀器她都不懂使用,有點想去摸一下,又生怕摸壞了,隻好盯著看了又看。

師清漪見她背著手看古董的時候像個老學究,看那些高科技儀器的時候又像個沒見過大世麵的小孩子,不由想笑。

“她喜歡。”洛神站在工作台前打開龍玉匣子,展平地圖絹帛,溫言道:“隨她去。”

師清漪笑著點點頭,隻覺得這樣的生活有種愜意的小幸福。

要是能一直這樣,多好。

洛神道:“清漪你準備一下,妥當之後我們便可以將其分離了。”

“嗯。”師清漪去了工作台另一邊忙活。

古時候的書畫不管是畫在絹帛上,還是宣紙上,都會經過裝裱這個程序,以便可以長期保存。有裝裱,自然就有揭裱,很多古書畫流傳到現世之後,因為保存不當或多或少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損毀,文物工作者們必須花費大量的心血對這種古書畫進行揭裱,處理之後再重新裝裱。

而揭裱裏就有畫層分離這一個步驟。

古書畫的某些宣紙本身就有很多層,有的甚至有十多層,技術嫻熟的揭裱手藝人每一層都可以完美地分離出來,每一張都可以成為獨立的一張紙。正因為這樣,有些喜歡研究新技巧的書畫家研究出了一種“千層書畫”的畫法,就是看著是一層,實際上經過畫層分離之後,可以得到多張書畫。唐朝有個畫師神乎其技,一連畫了二十九層,每一層都是一副不同的圖,完整地敘述了一個故事,再經過裝裱疊為一張,流傳下來。

不懂門道的人隻知道看最上麵那層圖,直到後世懂行的人揭裱分離之後發現那人的作品全貌,大為驚奇。那張圖看著其實也和尋常的宣紙厚度沒有很大的區別,可想分離的每一張紙都是異常的薄,誰也不知道那個畫師是怎麼畫上去的,又是怎麼裝裱疊為一體,一下子成為無價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