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潔把大卡車開出去了,按照陸鍾的想法還有不少事要忙。
剩下的人穿戴上全套防護服,忙著把溶金水加熱。組成王水的硝酸和鹽酸都是揮發性酸,蒸發之後剩下的氯化金沉澱,再溶於水,用鋅置換出來,就剩下了純度極高的金粉,最後用高溫融化就變成了金水,可以澆注成任何形狀。
熏人的酸霧讓老韓直皺眉頭,半個多月沒有吃藥,他的咳嗽厲害多了,就算是待在這屋子裏,也咳得喘不上氣來,司徒穎陪著他去窗口通風處休息,端水給他喝。
聽著咳嗽聲,陸鍾心如刀割,不知他們究竟遇到了怎樣的虐待。回頭看一眼窗口下的一老一小,司徒穎單薄得仿佛風都能吹跑,一雙妙目因為清瘦反而顯得更大了,正望著自己這邊。可那雙眼裏,完全沒有了平日的靈氣,就連大小姐獨有的傲氣也絲毫不見。陸鍾很想跟她說些什麼,可究竟能說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師父喝了水,盯著地板發愣,師父的眼神也同樣沒有了靈氣,更沒有了矍鑠,變成了一雙普通老人的眼睛,黯然失色。這不像休息不好的那種倦怠,陸鍾有種不好的預感,不過他馬上打消了這念頭,師父逍遙一生,到老了反而栽了個大跟頭,肯定是心累了。跟師父同齡的人,誰不是兒孫滿堂膝前承歡,他一個癌症病人卻江湖奔波不辭辛勞,不要說是心累,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在陸鍾心裏,早就把這支隊伍裏的每一個人都當成了自己的親人,現在親人們的這樣,可他又能怎麼辦呢?這條路是師父選的,他隻能走下去。防化服裏的歎息,隻有他自己能聽到,轉過身去,繼續攪拌著那些酸液,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要做的事還有很多。
這一夜,大家忙了個不休,老韓睡下後,連司徒穎也加入幫忙。終於趕在天亮前,把最後一個小細節搞定。天色漸亮,第一縷曙光照亮這家廢棄小工廠的破屋頂時,曾潔已經駕駛改裝過的集裝箱貨車駛出了那兩扇鏽跡斑斑的破鐵門。
今天的曾潔和平時不太一樣,頭發有些淩亂,很隨意地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身上穿著大號的男式襯衣和夾克,肥大的牛仔褲和邋遢的運動鞋,嘴裏還叼著煙,看起來就和任何一個中年男貨車司機沒什麼兩樣。
這輛貨櫃車是租來的,執照合法,現在駕駛艙內隻有她一個人,抽完一支煙,人還有些憔悴,沒辦法,昨晚實在太忙了。
先把車開去修車廠,找人幫忙做點東西,在車廠朋友的介紹下,還弄了個卡車駕照。車廠的東西需要時間,等待的時間她搭地鐵去了趟香港電子產品的水貨聖地,九龍旺角先達廣場,在那裏買了二十台廉價水貨手機五台水貨筆記本電腦。半夜三點,在車廠全體員工加班加點的改造下,貨櫃車的改裝終於完成,不過看起來和沒改一個樣。把車開回去之前,曾潔又拐了個遠路去了趟油麻地窩打老道,這個時間段正是水果批發生意最旺的時候,車上載著兩百件時令鮮果,這才會到元朗。就這樣,還不算完,陸鍾他們的工作還在繼續,曾潔和司徒穎又奮戰了一個多鍾頭,才把那些水貨手機和筆記本小心翼翼地藏進水果箱裏。
現在,貨櫃車朝著鼇堪石方向開去,新開通的深圳灣大橋是元朗地區前往內地最方便的通道,橋的另一端連接著深圳蛇口,五公裏長的公路大橋,十多分鍾就能直達關口。為了吸引更多貨車走新通道,深圳灣口岸實行一地兩檢,是最快最便捷的進入內地渠道。
進入查驗車道之前,車速變緩,幾輛大型貨櫃車並排等待,曾潔這輛貨櫃車的側門打開一條縫,從跳下來五個人。三個年輕男人,一個年輕女人,還有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他們穿著戶外運動的衣服,手裏拖個旅行箱,肩上背著旅行包,十足遊客模樣。這個角度很討巧,在高大的貨櫃車遮擋下附近的監控攝像頭都看不到。下車後,他們把側門合上,大大方方地往遠離貨櫃車通道的旅檢通道走去。
時間尚早,來往的車輛很少,曾潔的貨櫃車等了幾分鍾就進入了人工查驗車道。扔掉手裏的煙頭,她注意到周圍的檢查人員比平時要多,不用說,一定是昨天的金行大劫案,讓警方加強了各方麵的檢查。不遠處傳來兩名等待過關司機的談話,所有通關的貨櫃車都要接受X光機全車檢查,另外還增設了最新的“反偷渡係統”,想要帶人過關,幾乎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