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如人生(2 / 2)

做人不能太自私。陳曦這麼對自己說著,心裏卻難受得厲害。不如先答應蔣醫生,答應嫁給他,讓他先幫忙救救自己。他醫術高超,說不定真能康複。康複以後,再想辦法回到自己的身體裏去,讓林曉麗也恢複成她自己。就算不能讓老婆也恢複,至少不會讓老婆的身體吃太多的苦。

陳曦在病房裏枯坐到天黑,苦思冥想,終於做出痛苦的決定,這決定無異於把老婆拱手讓人。偏偏老婆不在自己的身體裏,是他親手把老婆送給蔣醫生,可老婆身體裏的靈魂, 居然是他,這簡直就是個黑色笑話。

痛苦歸痛苦,既然做出了決定,再磨磨蹭蹭挨時間,躺在病床上那具身體可等不起。陳曦去洗了把冷水臉,打起精神去找蔣醫生,沒想到的是,蔣醫生已經下班了。手裏有蔣醫生的名片,上麵有他的住址,陳曦決定去他家。

初夏的夜晚,街頭擠滿了出來散步納涼的人們,耳邊是嬉笑打鬧,眼前是一張張歡笑的臉,情侶們說說笑笑,滿世界的喧鬧。陳曦充耳不聞,他眼前看到的卻是另一幅畫麵。

一匹貨真價實的白色大馬拉出輛華麗的水晶馬車。車上坐的是新娘子林曉麗,婚紗也不知道是不是施華洛世奇定做的,亮晶晶的,閃得陳曦眼睛都睜不開了。林曉麗下了車,她光著一雙腳,隨著音樂擺出幾個芭蕾 POSE,舞姿輕盈柔美,眾人紛紛讚歎,她在最後一個音符中飄然落定,輕輕地坐在水晶馬車旁,等待著什麼。

燈光漸暗,音樂也停了,在眾人的猜測和等待中,一個好聽的男生唱起《明天我要嫁給你》。那聲音不像王菲般通明幹淨,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渾厚質感,讓人耳目一新。兩隊背著小翅膀穿著白色娃娃裙的少女手捧蠟燭,在歌聲中進入大廳,她們的出現為新郎打開了一條路,這條路上還鋪著紅毯。一對穿著西式小禮服的小姑娘手提花籃,邊走邊拋灑玫瑰花瓣, 新郎手持無線話筒,沿著花瓣鋪就的小路,且行且唱。一曲唱畢,蔣醫生已經來到了林曉麗麵前。

沒有俗氣地交換戒指,蔣醫生帶來了一雙水晶鞋。在主持人宣讀過誓言後,兩位新人說:我願意。蔣醫生捧著林曉麗的腳,把那雙水晶鞋為她穿上,他請在場的所有人做見證人, 要讓林曉麗當一輩子公主。嬌小的林曉麗穿上高跟鞋比蔣醫生還矮半個頭,他們甜蜜地擁吻, 天上飄起了雪花,泡泡機努力工作,帶著七彩的泡泡飛遍了每一個角落。背著翅膀的少女們手拉著手在他們身邊圍成一圈,兩個小花童高興得活蹦亂跳,舞台上如夢似幻,所有觀眾集體鼓掌,完美的不像話。

雖然僅僅是幻想,已足夠讓陳曦淚流滿麵,以蔣醫生的能力,這樣的夢幻婚禮不在話下。而他,跟林曉麗在一起十年了,卻連個戒指都沒送過。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有給林曉麗一場婚禮,別說是像樣的婚禮,不像樣的也沒有,就算是現在,以他的財力也置辦不起。愛一個人,卻什麼也不能給,隻能給她苦吃,這算哪門子真愛?

陳曦越想越愧疚,如果能讓時間倒流,他願意付出一切去換取,如果能給他機會重來一次,他一定會做個不一樣的自己,讓老婆不枉此愛。現實是殘酷的,現在已經不可能了, 再也不可能了,永遠沒可能了。

陳曦一閉上眼,再次看到蔣醫生跟林曉麗結婚的畫麵,他們在眾人麵前相擁,親吻, 他們手牽手,同唱起一手歌,每一個人都為他們祝福,林曉麗幸福地笑著,唱著,甜蜜地跌進蔣醫生的懷抱……

站在十字路口旁的人行橫道上,等待紅燈時,陳曦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哭得驚天動地,哭得涕淚橫流。路人紛紛側目,紅燈開始閃爍,很快轉為黃色,又轉為綠色,陳曦身邊的路人們已經都過完了馬路,陳曦還呆站原地,哭得不能自己。綠色信號燈閃了兩下,很快轉為紅燈,第一輛車馬上就要駛過,就在此時,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從後頭跳出來,把陳曦往路上推了一把。

那短短的瞬間,陳曦覺得時間變慢了,他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聲,能看到自己的頭發在飄,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他甚至看到了那個推自己的凶手——老爸! 讓陳曦費解的是,老爸居然衝自己笑,那咧開的大嘴露出滿口黑牙,仿佛他做的並不是壞事, 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時間在陳曦撞上一輛急馳而來的汽車後,恢複了正常。他隻聽到悶悶的一聲響,身體就像個彈球,再次被撞了出去,在半空中劃出更長的一條拋物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