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日子裏,我開始有意無意地疏遠陸曾和甘露,我不再主動打電話給他們,他們也借口工作忙偶爾才會聯係我。或者,我這樣做倒是正合他們的意吧。隻有甘澤,每天風雨無阻地為我送最新鮮的花朵和水果,我們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多,他像親人一樣陪著我。後來,陸曾和甘露都知道了我和甘澤在一起,他們幹脆堂而皇之地公布了新戀情。這樣也好,沒有了尷尬,彼此都得以解脫。
如果我是植物,也是那種懦弱又懶惰的藤蔓吧。恨是需要很大能量的,而愛卻是可以產生能量。雖然我渴望自己成為橡樹那樣堅韌的樹,然而當我沉浸在甘澤的無微不至的嗬護中,卻隻想享受這久違的陽光雨露,暫時忘記了複仇。
也許是因為年輕,身體恢複得很快,就像冬去春來的植物有蓬勃的生機在滋長,那些充滿力量的枝椏漸漸茂盛起來,我的臉上第一次泛起了紅暈,嘴唇不再發烏,指甲也顯示出正常的肉色。
出院後的第一天,我從床底下找出來那堆已經蒙塵的可樂瓶蓋,用柔軟的毛巾把每一枚都擦得鋥亮,然後用錐子給它們打上孔,用銅絲把它們一枚枚穿起來,一串串掛在通往陽台的門楣上。
做好這些,我為自己倒了杯柚子茶,盤腿坐在地板上欣賞這傑作。陽光一照,它們就一齊反射出漂亮的光,甚至有幾枚會把我的名字投射到牆上,小小的心型裏有‘林小琳’三個字。清風一吹,它們會一齊發出琳琅的悅耳聲音,堪比風鈴,在我聽起來,它們更像是在一起喚我的名字:林小琳,小琳,小琳……
世界上隻有甘澤會這樣對我,我不夠漂亮不夠聰明,這樣無條件的愛,大概才是真正的愛情,甘澤愛我這個人,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我該感謝他,為了尋找我胸腔裏跳動的這顆心,他一定很費心。可好聽的話到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也許我已經習慣了,理所當然地接受甘澤對我的好。
現在已經下午四點了,平常他總是午餐前過來,跟我一起出去吃,可今天為什麼還沒來?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撥通了甘澤的電話卻已經關機,收到電話留言後才知道,他的父母出了事。遠在美國度假的兩位老人遭遇了一場意外的銀行劫案,搶劫失敗,劫匪也被繩之以法,但甘伯父卻因受到驚嚇心髒病發作而撒手人寰,甘伯母也因為老伴的突然去世備受打擊突發腦溢血,目前還沒脫離危險。
“小琳,對不起,要離開幾天,處理一些事情。這些年來我為家裏做的事情太少了,現在是時候對他們負起這個責任了。”甘澤的聲音裏透著焦急,不過我已經不能安慰他了,他已經上了飛機。
每天下班後,我都坐在地板上長久地凝望著那副自製的門簾,聽可樂瓶蓋發出的聲音,經常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這些天裏跟甘澤失去了聯係,好像斷了線的風箏,漂浮得沒有意義。
一個月後,甘澤回來了,帶著瀕臨癱瘓的甘伯母,他臉上有我從沒見過的疲倦。那段時間,他很少來看我,每天忙於照顧母親和打理家族醫院的事宜,每天最奢侈的聯係就是晚上通個電話。
那天下班前,陸曾破天荒地打了電話給我,他急吼吼地讓我留心甘澤跟甘露的關係。他正在醫院組織的旅遊途中,接到一個熱心同學的電話,說是看見他們兩人在一起。
甘澤跟甘露?不客氣地說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小時候同樣胖過,而且甘澤對我……我要注意什麼?我拿話噎陸曾。
他絲毫不理會,掛斷前扔下一家酒吧的地址,讓我自己去看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