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靜低頭看著酒杯,然後啞著嗓子說:“就在前幾天,我特別想念少年。我給他打了電話,我說,北京現在一定挺熱的,可你偏就愛吃冷的東西,要當心腸胃啊。”
“然後呢,少年有沒有問起你過得好不好?”王姑娘直直地望著韓靜的眼睛,她看到韓靜的眼角有淚光閃爍。
“他並沒有如我想象中那樣問起我的近況和心情,也沒有給我什麼鼓勵的話。隻是,我聽得很清楚,電話那頭的他在微微地啜泣,當我說,反正以後,我們也絕少再見麵了,反正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反正從喜歡上你的那一刻就沒有想過會不會有結果……”
“韓靜,你這樣不行啊!你得趕緊忘掉他。”王姑娘拍著韓靜的後背說。
“我聽到少年輕輕地說,他隻想讓我過得好……”
“唉,你該不會是又動心了吧?想當年,我和許先生分開時,他也是這麼說的呢!”王姑娘歪著腦袋,用低低的聲音說:“沒結果的感情啊,真是害人不淺,害得我不管是聽到一首歌,還是看了一部電影,哪怕就是看到某本書中的一句話,都能想起他。”
是啊,是啊,我們心頭那個愛而不得的人,就是這樣頑固地存在著。誰的心口不曾有一顆朱砂痣?誰的窗前不曾停留過明月光?也許最初說過的那些發狠的話早已隨著歲月褪了顏色,可是在適因適緣的某個時間點上,我們忍耐了多年的思念還是會爆發。當我們說“一定要忘記那個人”時的心腸多麼狠、多麼硬,心頭生長出來的思念就會多麼牢、多麼深。
當韓靜對王姑娘說:“嗯,現在呢,我突然就不那麼想念少年了,可我卻找不到原因啊。”
“說明你可以把他戒掉了,就像戒煙一樣。”王姑娘又大口大口地喝起啤酒來,然後說,“但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好像一直就沒成功。而今天,我是徹底被一部影片給廢了。”
(4)
最後一次見到少年,是在他的家裏,那是豐潤8號小區的一居室。他住在最頂層,站在陽台上向四周看去,視野倒分外開闊。隻是韓靜看不到他們的未來。
韓靜說,我餓了,快下廚給我做好吃的吧。少年說“好”,然後輕輕地抱了抱韓靜。
隻是,他的懷抱裏似乎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溫度。
那是在三月底,也或者是四月初。少年的屋子裏陽光一片,分外幹淨。他電腦裏播放著陳奕迅的《好久不見》,循環播放,韓靜跟著低聲哼唱。從她坐著的那個位置,正好能看到少年在廚房裏忙碌的身影。
那是一個孤零零的背影。瘦瘦的,讓人看了心疼。
飯菜做好後,韓靜說:“哎,咱倆好久沒有好好聊聊天了呢。”
少年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說,對哦,上次咱們一起散步,是什麼時候,我都忘記了啊。
“其實,忘了也好。或許那段時光很美好,但總掛在心上,時間久了,那也會成為掛礙了。”韓靜說完之後,就沒能管住自己,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她沒有用手抹掉眼淚,隻等著少年過來安慰。隻是他並沒抬頭看韓靜,他說,過去的事情,就那麼過去了吧,即便分開,我們也是要歡歡喜喜的分開,對不對。
韓靜點著頭,可心裏卻痛罵著:慫不慫啊,混蛋;對什麼對啊,混蛋;你開口留下我啊,混蛋!
王姑娘也曾不解地問,既然是互相喜歡的人,可為什麼又要分開呢?
韓靜說,你跟許先生愛得那麼深,最後不也是互相道別之後就再沒見過麵嗎?
王姑娘舔了一下嘴唇,“也是呢,這世間不能如願的事情太多了,但是吧,想念歸想念,本打算記掛一生的人,到最後可不是想著想著就覺得那身影淺了淡了嗎?”
就是啊,有些人,我們終將會忘記。但不是帶著仇恨、埋怨、痛苦去遺忘。或者說,也不必刻意地說忘記。就任由思念起起伏伏,也聽憑那熟悉的身影日漸陌生起來。
如果,在某些時刻,因為一部影片、一首歌曲、一本書、一首詩、一句話、一個場景……想起心頭的那個人來,我希望我的臉上能掛著笑,心裏依舊是一片溫暖。
有些人,有些事,終究是要遠去的。盡管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的心裏都不會太好受,總有些疼痛會固執地生長在心的最深處,可這未嚐不是人生的另一番滋味呢。
韓靜敲著自己微微發暈的腦袋,靠在王姑娘身上說:“隨他去吧,他有他的安排,我有我的方向。有些人,有些事,終將隨著歲月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