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老同學的婚禮上遇到初戀,據說是一件特別吊詭的事。
對於周弘而言,尤為如此。
同學的婚禮現場上,不僅他在,他的妻子也在。但很顯然,不論是周弘還是他,他們看到對方的那一刻,眼神裏除了驚訝,還有各自的小心思。
周弘知道他不在本地發展,而他也記得周弘一向最愛清淨。可他們還是遇見了。
婚宴賓客名單上,周弘並沒有看到他的名字,這才放心前來。但她沒想到的是,他早已改掉了以前的名字,換了個新的。而且,他們已有將近十年沒有聯係,也沒有人提前告訴她,“哎,周弘,那誰也會出現在同學的婚宴上。”
所以,他們的重逢,純屬偶然。
一隻纖細卻輕微顫抖的手端起酒杯,周弘輕輕地抿了一口香檳,那味道竟是苦的。放下酒杯的一瞬間,周弘感覺到有一束渴盼的目光落在她身邊。
周弘轉頭,凝望,看到的是他僵硬的笑容以及蒙著霧氣的雙眼。她對著他笑笑,沒有對話,沒有寒暄。她知道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這個時候,反而什麼都不說才比較好。至少,還能在對方心中留下一份念想。
(2)
從前,他叫沈蘭。爸爸姓沈,媽媽姓蘭。正是這個娘氣十足的名字,使他自小便成為同學們欺負的對象。同時,這也使得他從小就學會了用拳頭說話,一直到十六歲那年升入高中。
讀了高中之後的沈蘭,開始學著收斂起自己的暴躁脾氣和一副鐵拳。
因為他遇到了周弘,那個梳著馬尾辮,帶著一臉淡淡笑意的女孩。
她是那樣柔軟溫和,不論和誰說話,聲音都柔得好比初夏溫煦的風。她望著人的目光裏,總是充滿了輕盈的善意,讓人根本就沒有發脾氣的可能。
十六歲那年,周弘和沈蘭是同桌。開學第一天,周弘說她家距離二中比較遠,需要住宿。沈蘭很爽快地說:我家距離學校近,我可以在上學的路上幫你買來好吃的。
周弘驚詫莫名: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零食。
“同學,剛才你嗑瓜子的表情那麼專注,你當我瞎嗎?”沈蘭試圖讓自己說話的聲音也柔和下來,可臉上的表情還是太僵硬,差點兒就嚇得周弘不敢說話了。
此後的歲月裏,就像大多數青春期的男生女生那樣,兩個人之間總是有著些微的默契和悸動,隻是,一切都是淡淡的,朦朧得如同一場夢。
周弘性情恬靜,不喜歡熱鬧,也很少到人多的地方去。沈蘭過十七歲生日時正好趕上學校放假,他邀請了許多同學來家裏聚餐,周弘自然也在邀請之內。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先問沈蘭,到底有多少人參加。
沈蘭說,不多呀,算上你是九個人。
“那我還是不去了,說實話,我不太喜歡熱鬧。不過,我會為你準備一份很特殊的禮物的。”周弘眨眼微笑時的樣子,竟讓沈蘭覺得像是看到了夏夜裏的星星。而她帶著笑意的說話聲則有點兒像五月初的雨,清涼純澈,醉人心田。
“特殊禮物”?沈蘭一想到這個,就不禁心花怒放。這特殊禮物會是啥呢?她是要口頭表白嗎?還是送我情書?會不會是把情書夾在日記本裏?或者,她織了一條圍巾送我?
沈蘭心裏喜滋滋的,“那行,你不來就不來吧,回頭我給你帶蛋糕來。”
“好啊。”一聽到有好吃的,周弘笑得就不那麼矜持了,那紅潤的小臉上一派洋洋得意。沈蘭也曾問過她:“哎,周弘,你怎麼就長不胖呢?”
“我就這種體質,吃吃喝喝,就是不長肉,羨慕我吧?”
“羨慕什麼啊?吃多少都跟沒吃飽飯一樣的。”沈蘭壞壞地笑著說:“我喜歡肉乎乎的女生喲,你現在太瘦了。”
“去一邊兒待著去!”周弘說完,捏了一塊棉花糖放進嘴裏,一頭紮進英語書裏。
沈蘭敬了個禮,“遵命!”
他們倆的高中時光,基本上都是在這種又歡樂又美好的氛圍下度過了。
曾經,周弘還很擔心,“以後分班,我就不能和你同桌了,想想就覺得沒勁。”
是啊,沈蘭雖然說話粗聲粗氣,可一身的幽默細胞卻好似專為逗周弘開心而準備。一旦沒了這個活寶,校園生活肯定特別枯燥。
好在高二分文理班他們還是同桌。周弘大為驚訝,沈蘭卻說萬事皆有可能。
說這話時,教室窗外蟬鳴陣陣,有風吹過時,樹枝發出刷刷聲。八月底的校園,並不安靜。每一個躁動不安的聲音,都挑逗起更多不安分的心音。
(3)
周弘和沈蘭正式成為男女朋友,是在讀大學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