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後,張山搶先一步跳了出去,他這一閃身,我看到外麵的情景,也是一愣。門後可能出現的各種古怪我都想到了,唯獨沒有想到居然還是市醫院正常樓層的電梯間,但是黑洞洞的,沒有一盞燈。
走了出來,回頭看去,哪還有那條甬道的影子啊?身後就是開著門的電梯艙。我和楊隊長愕然了。
出了電梯間,發現整個樓層都沒有燈,窗戶外麵黑黑的,什麼也看不到。隻剩下每隔不遠一個“安全通道”的指示牌,放著幽藍的光線,連字也看不清。
“這是幾樓啊?”我一邊問他們,一邊走向前方不遠牆上掛著的樓層指示牌。市醫院每個樓層出電梯後都有一塊指示牌,上麵會注明本層科室和各個病房的布局,方便來人查詢。走近指示牌,我借著遠處電梯艙的燈光朝上麵看去,也不知道是看不清還是太暗,指示牌上麵的字一個個歪歪扭扭,跟蝌蚪似的,居然半個也不認識。
我趕忙叫來張山和楊隊長,看他倆誰眼神好,來看看上麵寫的什麼?但楊隊長的表情明顯告訴我,他也看不出懂。
正納悶間,張山突然臉色大變,掏出手槍,咬破手指,把“舍利血”塗在槍口上,緊張地四下張望。
“幹什麼你?”我瞧著他,一臉的問號。
“你知道這上麵是什麼文字?”張山並沒有看我,眼神還在四處巡視。
“什麼?”
“這上麵的你看不懂就對了!這是冥文!是寫給死人看的!”
“什麼!”我這一聽可就炸了窩了。怪不得張山突然如此緊張,這層樓果然不尋常。既然都是寫給死人看的,說明這裏就不會有活人。想到此處,我胳膊上的汗毛又一根根豎了起來,看了看楊隊長,他倒還算鎮靜,但也把槍握在了手中。
“那……劉雲龍應該就在這裏了?”我突然想到此行的目的。
“看來是沒跑了,算這小子命大,剛進來還沒玩夠,就被咱們給找到了。”張山雖然表情嚴肅,但說話還是依然如故。
“但是……”我又想到一點,接著問道:“剛才進來的時候明明有一個陣,如果沒有你,還真就被困在裏麵了,他難道沒有遇到麼?”
張山想了想,說道:“應該是有什麼觸發條件,這個陣才會啟動,作用就是防止有人意外闖進。也許是我強行打開了電梯門,也許是咱們人多,都有可能。總之出去後下到艙道裏看看,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
觀察了一陣,這個樓層和其他的樓層幾乎沒有什麼兩樣,於是我們決定從大樓東側往西頭逐間排查。
張山依然在最前麵,我在中間,楊隊長斷後。我們沿著走廊,往病區走去。路過走廊的一排窗戶時,我向外看去,黑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不知道窗外是哪裏。
西側病區的最外麵,就是護士站,靠近那裏後,張山反而停了下來,我忍不住踮起腳尖,隔著服務台往裏麵看去。
這是……一個背對著我們的人,正坐在護士站的辦公桌旁,右手以一個奇怪的姿勢向上高舉且反扭著,猛一看倒好像在跳舞,還有點眼熟。
我們繞到護士站的出口,這下看清了那個人的全貌,這分明是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小護士。背對著外麵,除了胳膊,還算端正地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張山則直接走了進去,想要弄個清楚。楊隊長也是小心謹慎的人,跟我站在外麵,盯著這家夥的一舉一動,防止有意外發生。
隻見張山慢慢走到那個小護士一側,探出半拉身子朝人家正臉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張山表情立刻嚴肅起來,忙從衣兜中取出一張黃裱紙,借著剛才已經被咬爛的手指,在上麵飛快得寫著什麼。片刻,他把寫滿了字的黃裱紙伸手貼在了小護士的頭上。
我和楊隊長看得是疑惑不已,這家夥究竟在幹什麼?還沒等問,張山就搬著凳子,把小護士挪了過來,正臉朝向我們。
“啊……”我禁不住一聲低呼。
楊隊長也看清了小護士的臉,說道:“這不是……摔死的那個小護士嗎?”
怪不得看背影這麼眼熟,小護士被發現時,保持的就是這個姿勢。此時坐在那裏的,正是她……不,準確說,是她的屍體。可我記得在地下二層的停屍間裏,它已經摔成兩半了啊,怎麼這會又恢複了原樣?
見我們愣著不吭聲,張山說道:“甭管是什麼,出現在這裏,一準兒沒什麼好事兒,我先想辦法鎮住它,等找到劉雲龍,立即撤出去!”
我和楊隊長也立刻緊張了起來。剛到這裏時,雖然古怪,但還沒到嚇人的地步。照現在的情況看,恐怕這個地方還真不是那麼容易呆的。
“抓緊時間!逐個搜索病房,一定要盡快找到劉雲龍,越快越好!”張山一邊朝外走,一邊掏出了槍,拿在手裏。我和楊隊長跟著他,轉身就推開了護士站正對麵的那間病房門。
這是一個雙人間,屋裏的窗戶依舊沒有任何光線射進來,映襯著慘白的病床和被單,格外顯眼。我本以為病房內空空如也,可細看之下,竟然發現床上的被單並不平整,似乎有什麼東西藏在下麵。
“啪!”楊隊長點燃了打火機。
借著微弱的火光,我們看到床上的情景,都不禁吸了一口涼氣。
兩個早已死去多時的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之所以說他們死去多時,是因為兩人不但膚色極不正常,而且明顯都已有脫水的情況,灰褐色的皮膚皺皺巴巴地貼在身上。裏麵那張床上的人,頭上還裂著一道大口子,甚至能隱約看到已經發黑的血跡。
如果這畫麵發生在太平間,倒也不會覺得太離譜。可如今,兩個死人躺在病床上,一副生病住院的樣子。更詭異的是,它們手背上,居然還都打著吊瓶!
我正琢磨給死人打吊瓶有什麼用,張山沒有吭聲,揮了揮手,示意馬上退出,輕輕關上了門,我們心裏都翻騰了好半天,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眼前的這一幕。過了一會,張山什麼也沒說,又走向了旁邊的那扇門。
連著闖了好幾間病房,居然每間都是這個樣子。那些病床上的死屍千奇百怪,有的甚至都已經是一灘肉醬了,竟也掛著吊瓶。越往下看,我們心中就越震驚。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專門為死人而設的病區,隻不過我們不知道死人還需要看什麼病?更讓我揪心的是,這樣一個詭異的空間裏,劉雲龍究竟是活還是死?一種不詳感正逐漸上升。
來到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病房,張山似乎已經有了放棄的打算。既然前麵的每間都是那個樣,這間恐怕也不會例外,再進去看一眼也是多些惡心。但我反而覺得這間有點不同尋常。哪裏不對,倒也看不出來,隻不過是憑空感覺而已。
見張山沒有推門的打算,我踏前一步,握住了上麵的把手。輕輕一扭,門緊跟著就開了。我不敢進去,隻是探著頭向內張望。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和前麵的不同,倒有點像特護室的樣子,病床也比普通的略大一些,上麵躺著的“東西”,依然看不清楚。
楊隊長走上前來,又點燃了打火機,朝裏湊去。
“劉!”“小劉!”我和楊隊長異口同聲地喊道。
床上躺著的,不是劉雲龍卻又是誰?門外的張山聞言也趕忙衝了進來,和我們一起搶到了病床旁。劉雲龍此時雖然安靜地躺在床上,但雙眼緊閉,嘴唇沒有一絲血色,額頭上的青筋一根根向外暴著,三分像人,七分像死人。楊隊長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搭到劉雲龍的手腕上。我不敢這麼幹,隻是瞪大了眼看著楊隊長,等待他確認信息。
片刻,楊隊長抬起了把脈的手,又翻開劉雲龍的眼皮看了看,說道:“把不到脈,但還有體溫,什麼情況很難說,帶上他快撤!”
我聽後,心直沉下去,但慌神間還沒忘把劉雲龍架起來,扶到了楊隊長的背上。
楊隊長剛緊了緊趴在他背上的劉雲龍,我們卻感覺到一陣涼風從走廊上吹了進來。回頭看了看身後的窗戶,雖然外麵什麼也看不到,但兩扇玻璃窗都是緊閉的,怎麼會有穿堂風呢?
張山離走廊最近,愣了一下後,低聲喊道:“不好!這股風恐怕要吹掉我的符!”說完,馬上朝門外跑去。我也趕忙跟了出來,讓楊隊長背著劉雲龍走在最後麵。
走廊黑得一眼看不到頭,隻是每隔不遠有一個應急通道的指示牌,還散發著極為微弱的藍光。張山可能怕到我們跟丟,並沒有直接衝過去,隻是站在稍靠前一點的位置,努力向黑暗中看著。
我正要問他什麼情況,卻聽到遠處護士站方向,傳來一陣“吱扭吱扭”的聲音。聽起來很耳熟,卻又想不起是什麼。
“這是護士打針送藥時推的小車吧?”楊隊長背著劉雲龍從房間裏出來,站在後麵低聲說道。
哦!我恍然大悟。可是,這裏又怎麼會有護士呢?護士站裏隻有那個死了的……我心裏頓時一陣惡寒,如果是這樣,那就太詭異了。
“吱扭”聲越來越近,我們都站在原地不敢動,眼巴巴得瞅著前方,想要看看究竟是怎麼樣一個情況。
黑暗中,漸漸的一個輪廓顯現了出來,一個穿著白衣的人,正推著輛擺滿了藥水的小車,慢慢朝這裏走來。
這個人姿勢很怪異,一條胳膊高高地舉著,似乎還一瘸一拐。
隨著越來越近,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場麵還是出現了。推車的,正是那個死了的小護士!張山貼在她頭上的那道符早已不見了蹤影,看來八成是被剛才的風吹掉了。一個全身骨骼都折斷了的死人推著一輛車在走,隻是想想就足以讓人頭皮發麻了,何況親眼所見。
這個小護士沿著一邊的牆在緩緩前進,看樣子是要到頂頭關著劉雲龍的這間病房來。
我們悄悄地挪到了走廊另一邊,眼瞅著它擦肩而過。好在小護士那早已幹涸的眼珠貌似什麼也看不到,對我們的存在毫無感覺。但走過時,我依然緊張得要命,怕她會突然轉身就撲過來。
待她進了頂頭的那間病房,我們再也不敢多停留片刻,護著楊隊長和劉雲龍,向走廊口的護士站走去。
路過一間病房時,我似乎看到門上的玻璃窗後,黑暗中有什麼東西在動,雖然僅僅隻是一閃而過,但我確信自己沒有看錯。難道病床上的死人都到活動時間了?我不敢再多想,扶著楊隊長,朝張山追去。
回到護士站,張山讓我們在外麵等著,他自己又邁了進去,低頭在地上找著什麼。
“不對……有鬼……”片刻後,這家夥一邊自己小聲念叨著,一邊直起了身子,手指捏著那張他先前貼在小護士頭上的那張符。
“有什麼問題?”我忍不住問他道。
“你看這裏。”張山說著,走了出來指給我看符上的一角。“這是一個人的指紋。爺爺教給我的符都被特殊處理過,除了畫符的人外,誰動都會留下印記。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張符被人動過,說不定是故意從小護士頭上揭下來的。”
除了我們誰還會來這裏?我是真不敢相信。就算是來了,還專門跑到死屍身邊揭下這張符,那又豈會是一般人有勇氣做到的?
“會不會是那個小護士自己揭的?”楊隊長也不相信張山的說法,提出了唯一的合理解釋。
“那怎麼可能?”張山不屑道:“我這叫安魂符,是專門用來壓製起屍的。屍體貼上這個,絕無自己能動的道理!”
“不過在這裏也不好說……”我剛接上話茬,就聽見走廊的那頭突然響起一陣毛骨悚然的叫聲,瞬間傳遍了整層病區。隨之,“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從黑暗中傳來,聽起來就像是一個瘸子在跑步。
我們三人對視了一眼,看來大家都猜到了結果,那個死了的小護士似乎發現什麼異常,跑了出來。
“快走!”張山片刻也不敢耽誤,領著我們轉身要走。可扭過臉來,一幕更加震撼的場麵正在我們身後發生。護士站在整個病區的中間位置,我們剛才走的是南半邊,現在轉過身來,卻看到北半邊所有的病房門全都打開了,而且正有什麼東西從裏麵走出來。
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我們哪還敢細看?頭也不回,迅速繞過護士站,朝病區外跑去。張山邊跑邊從褲兜裏掏出兩個手雷大小的瓶子,擰開蓋後兌在一起,搖晃了幾下,停下來示意我和楊隊長先過。
腳步聲更加密集了,又跑出去十幾步後,我轉過身來。好家夥!病區裏黑壓壓的都是人影,正相互推擠著向這裏走來。張山拿的瓶子裏麵好像是一些粉末,他剛從走廊一邊到另一邊,撒了條橫線。
他隨後掏出打火機,點燃了地上的粉末。
這條“橫線”瞬間燃燒了起來。起初我還以為是火藥,但它卻散發出很暗的青色火焰,而且竄得老高,還始終保持著燃燒狀態,形成了一堵名副其實的“炎牆”。
遠處的人影看到這堵“炎牆”,竟然停下了腳步,甚至還有後退的趨勢。張山見起了作用,回身走到我這裏,說道:“走吧!足夠擋到咱們離開了。咦?他們倆呢?”
我趕忙扭頭向後瞅,這一看,心裏更加涼了,楊隊長和劉雲龍都不見了!腦門上的汗瞬間就冒了出來,我仔細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
跑出病區時,楊隊長就在我身後;剛才張山造這道“炎牆”前,楊隊長剛從我身邊跑過。我停下來回頭看張山時,他們倆應該還在我身後。可張山這一係列動作僅僅用了幾秒鍾,就這短短的一眨眼功夫,他能背著劉雲龍去了哪啊?
“去電梯!”張山看了一圈,也沒找到他倆,拉著我朝電梯間跑去。
“千萬別再出事兒了!最好他倆已經進了電梯等著我們。”我一邊跑,心裏一邊這麼想。
可拐過彎,進了電梯間,我倆還是傻住了。本來一直開著的電梯門,不知道什麼時候竟已關上!難道楊隊長已經背著劉雲龍乘電梯下去了?這個念頭也僅僅是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因為絕對不可能!
首先楊隊長沒有不等我們先走的理由,何況是在這種危機的時刻,留下我們獨自逃生,相信對於他這種老刑警,是一定做不出來的;再者短短的十幾秒,要背著個人跑過去,關上電梯門下去,還不被我們發現,也是相當有難度的。要知道電梯開關門時,是會有聲音發出來的。
張山走上前,又試著要用力掰開電梯門。可這次他徒勞了,兩扇門像被焊死了一樣,任憑他用盡全力,也不能敞開半分。
“走樓梯!”張山又往外探頭看了看,當機立斷,帶著我朝電梯間對麵的消防通道走去。
可這裏根本就是一個不可能的存在,走樓梯有用麼?能走通麼?推門進了消防通道,我們自然不會傻到往樓上去,順著向下剛跑了半層,就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