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宋東風的辦公室,錢老頭兒向楊隊說明了我們下一步的打算:這兩三天來他將會和張山輪流給進入骰子的我護法,讓他們派人注意外圍警戒的同時,再安排幾個人,便衣在城隍廟外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巡邏,發現可疑人物,先抓再說。
我倒覺得老爺子有點小題大做。不就是睡個覺麼?至於這麼隆重?當然,再次醒來後我才知道,老頭兒這麼做是有另一層意思的,也就是他所謂的“釣大魚”。
“好了,小王,進去之前,有幾點我要告訴你一下。”等一切都準備妥當後,錢老頭兒端著一碗黑色的水,遞到我麵前,一臉凝重地說道:“即使是做夢,你同樣有可能會死在裏麵!所以,節外生枝的事情不可做。你要時刻記得,自己隻是一名看客。來把這碗符水喝了,每當你思維情緒變化的時候,身體就會有反應,我借此可以判斷出要不要拉你出來。”
接過這碗湯藥,我一飲而盡,還好沒什麼古怪的味道。
劉雲龍站在一旁,滿臉緬懷地神色,對我說道:“老王八,你一路走好!”
“去你大爺的!”我剛覺得有點緊張,又讓這家夥說得心裏一顫。
拿出骰子,我旋轉到“三點”的位置,透過小圓圈,向裏麵仔細看去。
……
黑,無盡的黑暗……
抬頭向上看了看,原來是有亮光的。雖然月亮但被烏雲遮住,堪堪隻露出了一個模糊的輪廓,但漸漸適應了環境後,還是能分辨出此時所在。
“我”,正在一條還算寬敞的石子路上走著,兩邊都是十來層樓高的參天大樹。
“嗯?怎麼回事兒?自己的身子也能不聽使喚?”我自己突然說出的一句話,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自己還能嚇到自己?那是因為有兩個方麵:一,這不是我的聲音;二,我根本就沒想說這句話。
驚嚇過後,我又試著動了動。果然,這次身體不再聽指揮,接連下了好幾個動作指令,都毫無反應。
“哎……看來是真累了!不行,要找個地方休息休息,一直這麼趕路也不是辦法!”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身體又自言自語起來。
看著身體的主人順一條小路朝林子深處走去,我漸漸有些明白。第一世是一個嬰兒,思想和身體各方麵都還不完善,我無法操縱也屬正常。而第二世,雖然已換作一個少年,但我到時恐怕已經咽氣,所以對他可以隨意操縱。到了這第三世,盡管到現在還不知道此人麵目,但聽聲音不過二十來歲,正當壯年,思想身體都沒問題。
正因為如此,在他思維意識清晰的情況下,恐怕我隻能作為一名看客,眼睜睜瞧著事情發生,卻根本無力改變。剛才那一下抬頭看天,恐怕隻是適逢此人一瞬間的失神而已。
或者說,我隻有一個思想是屬於自己的,至於其他,連轉一下眼珠子的權利都沒有。如果後麵的都這樣,那可沒意思透了!
(為了方便敘述,後麵的這個身體主人,一律用帶引號的“我”來代替。)
眼瞅著“我”順小路到了一處山腳下,正尋思該怎麼過夜,沒想到的是,前方不遠,竟然有一間亮燈的屋子。
走到近前,才發現這裏是一座荒廢了的山神廟。院牆早已破敗不堪,沒了門的屋子內,正生起一團篝火,有三個人圍坐在篝火旁,燒烤著打來的野味。
站在破廟外,“我”朗聲說道:“幾位兄長!小弟進京趕考,路過此地,天色已晚,不知可否留宿一晚,行個方便?”
敢情是個讀書人!
幾個獵戶模樣的人都抬頭看來。
“嗬!是個秀才!”坐在中間的大胡子看到“我”,說道:“進來吧!相逢便是緣,這地方也不是我們的,大家誰想住都可以,方便不方便,你得問裏邊的山神爺!”
“哈哈哈哈!”說完,三個大漢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隨即把手中破碗裏的酒一飲而盡。
我似乎聽到了這個“秀才”喉頭處咽吐沫的聲音,看來身子的主人是餓了。
坐在最外麵的那個獵戶喝完酒站起身,走到近前幫“我”拿東西。我這才注意到,自己身後,竟然還背著個竹子編的小架子,有筆墨紙硯和好些本書。這玩意兒,我隻在電視裏見過,還真不知道叫什麼。
瞅著書生把自己的長袍打了個結,漏出裏麵髒兮兮的褲子和鞋子,盤腿坐在地上後,我直想笑。如果單看這些裝備,我還真當自己是寧彩臣呢!不過如此肮髒邋遢的一個寧彩臣,不知道有沒有聶小倩會看上?
“晚上天寒,來碗酒暖暖身子吧!”對麵的大胡子遞過來一個破碗,“我”毫不客氣,接過來一飲而盡。
味道麼,很一般,感覺度數不是很高。
“哈哈!爽快!”大胡子見“我”如此豪爽,開心不已:“我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讀書人!一點之乎者也的酸味兒也沒有!好!”
“嗬嗬。”這個讀書人說著,又接過旁邊遞來的半片烤野兔,一邊啃一邊說道:“之乎者也,那是吃飽肚子時,閑著沒事兒才念叨的。此時我饑腸轆轆,腹內空空,等慢吞吞念出來,恐怕早已餓死了!”
“哈哈哈哈!”頓時引得三個獵戶又是一陣大笑。
借著抬手吃東西的空,我已經清晰地看到,這個書生的右手腕上,無為印格外顯眼。
“咦?”大胡子正說著話,扭頭也看到了書生的右手腕,一把抓住了,問道:“沒想到……敢問兄台高姓大名?師承何處?”看來這個大胡子見過掌印人,所以看到無為印才會如此關注。
書生直接用他那髒兮兮的袖子擦了擦油嘴,這才答道:“小弟韓生,家住河南,師承嘛~都是跟我爹學的!”
“哦?那真是失敬失敬!”沒想到這個書生不怎麼瞎扯,大胡子倒是突然酸了起來。
“兄長難道認識家父?”
“不認識!”
“那您是……?”書生有點不明白了。
但我卻早已猜了個七七八八,這個大胡子看來是直接把書生當成了掌印人,所以才打聽其師傅。不過看書生此時的表現,他並不知道自己的這塊“胎記”就是自古相傳的無為印,還以為大胡子問他跟誰讀的書。
“兄弟真的不知道你手腕上的這個印記是什麼?”大胡子指著書生拿兔肉的右手,盯著“我”的眼問道。
“大哥,這不就是塊胎記麼?還能有什麼來曆不成?”書生還沒發話,旁邊的另一個獵戶就搶先問道。
盯著“我”看了半天,大胡子可能也發現,這個書生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無為印是什麼,隻得說到:“沒什麼,隻不過我見過一個人,和你的這塊胎記一模一樣,就隨便問問。來,喝酒喝酒!”當下幾個人不再談論這個,觥籌交錯,喝了個不亦樂乎。我卻急得要命,這個大胡子明顯知道些什麼,可他卻不肯說。我又苦於沒有辦法問他。
直到半夜,幾人吃飽喝足,逐漸有了睡意,這才在篝火中多添了些柴,在破廟中找一處背風的地方,鋪上點幹草獸皮,就躺在地上和衣而睡。
我壓根不想睡,無奈卻隻能跟著書生閉上了眼睛。黑暗中,我焦急萬分,根據前兩世的經驗來看,每次都隻能逗留大約一天左右。如果我就這麼白白地熬上一夜,豈不是太浪費時間了?
漸漸地,我聽到了書生的鼾聲,更是著急。可誰知道這麼一急,跟著一個指令,我竟然把眼睛睜開了!
撐著地麵坐起來,我驚奇不已,竟然又能動了!而且這次完全是在我的意誌下操作的!
……這是怎麼回事?!
我琢磨了半天,應該是這個書生睡著後,思想意識也就跟著休息,所以在他休息的情況下,我就能任意操縱了。
當下沒再多想,我趕忙爬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悄悄一個人走到廟外。好不容易能想看什麼看什麼,我轉著圈地觀察周圍情況。
這個破廟就在山腳下,背後是陡峭的懸崖,向上直插入漆黑的夜空。山裏的晚上格外靜,除了偶爾的幾聲貓頭鷹叫,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看了一會兒,我決定還是回去問一問剛才那個大胡子,也許從他嘴裏能夠多少了解一些有用的信息。
又踏入破廟,等走到那堆篝火前,我愣住了。
剛才明明躺在這裏的三個獵戶,此時都不見了!地上依然還留著他們睡覺前鋪下的獸皮。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剛要四處找他們,一陣微風卻徐徐吹來,帶著股濃烈的桂花香。在破廟中找了一圈後,的確沒有他們的身影,我隻得循著香味,又走出廟外。
追著花香走了幾十米,我突然看到在前方不遠的一棵大樹下,閃出來一個人。出於好奇,我慢慢朝那人走去。
來到近前,我才慢慢看清,樹旁站著的,竟是一個女人。她身披輕紗,背對著我,肩膀輕顫,好似在哭泣。
“……小姐,這三更半夜的,你怎麼會獨自一人在這深山老林中?”斟酌半天,我盡量以能讓他們聽懂的口氣問道。
聽到我的問話,這個女人轉過身來。
她果真在哭泣,雖然一隻手在抹著眼淚,遮住了大半邊臉,但那尖尖的下巴和高挺的鼻子,足以證明是一個美女。
而且,更讓我驚訝的是……她身上那層薄薄的青紗下,竟然片縷未著!那誘人的胴體,頓時一覽無餘。
“嗚嗚~……我剛才被三個獵戶打扮的人非禮,等他們滿足了****後,這才找了個機會跑出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女人勉強止住了哭聲,放下手臂就要朝我這邊走來。
可當她放下手臂,待我看清了他的模樣後,不禁馬上向後退去。好險!如果她不轉身,我可能真就信了這個女人的話!什麼三個獵戶強奸她,什麼逮著機會跑出來。換做任何一個人,都會信她的話,可她碰見的是我,恐怕也隻有我,才能直接看透她的陰謀。
眼前的女人,赫然便是那第二夢府中的五太太——燕馨翎!!!此刻的她,隻不過是一個魘罷了。
見我後退,女人表情很詫異地停住了腳步。雖然她對我的表現比較意外,但依然沒有放棄引誘我的打算,雙手故意在胸前雙峰處飄過,放在小腹旁,引得那兩團東西一陣亂顫。看似是想要遮羞,其實為了吸引我的視線。
但在我眼裏,此時的她恐怕比蛇蠍還要毒,哪裏還有興趣觀察這些?
“官人為何如此謹慎?難道怕他們尋來不成麼?”燕馨翎雙眼一瞟,帶著媚聲說道:“你大可不必擔心,他們要追來至少也需半個時辰。你隻要把奴家帶到一處安全之所,到時候怎樣,奴家都依你~!”
哼!開玩笑,我才爬起來沒幾分鍾,他們都追你追出去一個多小時了?敢情都是神行太保啊?!
“你把他們三個怎麼了?”我並不打算和這個女人糾纏。她目的很明確,這大半夜的,一個女鬼不穿衣服到處跑著勾引男人,她說她不害人,同行都不信!恐怕那三個獵戶此時已遭她毒手。
“官人說什麼?奴家怎麼不明白?”女人走著說著,剛邁了一步,就裝作摔倒,要往我身上靠。
我趕忙一閃身,她一撲不中,摔在了地上,還不忘擺出一個極為撩人的姿勢。
“哼,別演了!五姨太!”我看著地上的女人,冷冷地道。既然她不承認,那不妨就把話說開,也許能得到一些信息。不然虛與委蛇的話,我真可能就把持不住。好在身體不是我的,貌似目前都沒什麼生理反應。
“……嗯?你是什麼人?!”燕馨翎見我竟然知道她的底細,頓時收起了一副媚態,厲聲問道。
“嗬嗬,好久不見啊~一家人都不認識了?”我表麵上雖然和她說笑,但暗地裏早已做了一手準備。
好在進入這夢境前,老爺子教了我幾手,隻是自保的話,應該綽綽有餘。
“臭道士?!”燕馨翎從地上爬起來,看著我的眼神裏充滿了敵意,似乎還帶著一點點的恐懼。
“不對,臭道士還活著,他上不了別人的身。”我還沒有說話,她又自言自語道。
“不用猜了,我不是什麼道士。隻是不知道你的百足陣練到什麼程度了?”我不想和她廢話,爭取多套出來一點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