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就到了婚禮的這一天。
天還沒亮,曉香就被金釧叫醒了,迷迷糊糊的坐在梳妝鏡前,讓翠珠兒和落蕊擺弄。按規矩畫好了大妝,梳好了頭,穿上雪白的寬袖大禮服,腰上纏著翠綠的寶石結成的腰帶。青銅磨成的鏡子裏隻能看見模糊的人影,曉香隱約看見自己的臉慘白一片——真是見了鬼的大妝,這還看得出本人的模樣嗎?妝化得醜也就罷了,偏偏頭上還要戴上一頂鮮花編成的花冠,倒襯得這妝更難看了。最後,落蕊打開一個九宮彩盒,用一隻寫字的硬毛筆,沾著盒子裏的顏料,在她的臉上畫了起來。
曉香這才明白,原來慘白一片的臉是畫布,“怎麼穿好了衣服才畫呢?不怕把衣服弄髒了?”
“別動,別說話,不然一會兒畫得不好看,你可別怪我。”
翠珠兒笑道:“那是落蕊有心賣弄本事呢,別人家都是畫好了才穿衣服,她偏說,新娘子得全都穿好了她才知道要畫什麼最好看。”
“哦?畫這個還可以變花樣?”
“別動!”落蕊大畫家生氣了。
全都畫好之後,曉香對著銅鏡左看右看,沒想到落蕊還有這畫畫的天份,臉上畫得五彩繽紛的,隱約是些花草的圖案,雪白的大禮服上,果然一丁點兒顏料都沒沾上。現在已經徹底看不出妝後的臉長什麼樣子了。
屋子外就聽見金釧對著誰說話:“怎麼這會子來回事?小姐正大妝呢,沒功夫理你。”
“金釧姑娘,這是夫人交待下來的,說這玩意兒一到,就馬上給小姐送來。”回答的是院門外侍候的劉媽。
“你等等。”金釧轉身進了屋,“小姐,劉媽說夫人送過來一隻小狗。”
“真的?快送進來我看看。”曉香恨不得馬上看到小智,急切的就要往屋外走,翠珠兒一把拉住她,“好小姐,不能出屋子,還沒到時辰呢!這是規矩。”
煩人的規矩。
劉媽提著一隻竹籠放在門外,籠縫裏看到裏麵關著一隻金黃色的小動物。
“快打開籠子。”
“哎,不行。”金釧喝止,“放那小畜牲出來亂竄,弄壞了東西怎麼辦?小姐,您穿的這身兒可一點都不經蹭,花了一點兒,先不說沒地方立馬找一件換上,就是有得換,我們這些服侍的人,全都要倒黴……”金釧的話還沒說完,曉香已經雙眼呆滯的揮了揮手,讓劉媽把竹籠拿走。
那不是小智。開不開籠門根本不重要,那隻是她想馬上看到小智的舉動。已經離得那麼近了,怎麼可能感覺不到小智的腦波呢?那隻是一隻普通的金毛小狗。
劉媽這時開口說道:“辦事的賴總管回話說,小姐當初要的那隻狗已經被人買走了,聽說是位過路的客商。賴總管還說,正一路追查那位客商的行蹤呢,這會兒先挑隻差不多的,送來給小姐玩玩。”
被別人買走了?事情還真是一點都不順利。
婚禮倒是進行得非常順利。用鮮花裝飾的迎新馬車,載著曉香進了鳳林鎮。走下馬車的時候,她發現,原來新郎的臉上和她一樣,用白顏料打底,卻畫了一張虎臉。
看著那張虎臉,曉香咧開嘴笑了,她突然忘記了眼前這個男人的名字和身份,恍惚間,她仿佛回到了那座蒙昧的山村,那個高大的身影在眼前亂晃,明目張膽的叫她狐狸精,在林子裏設的陷阱獵了一隻老虎和她。那些事情猛然想起,新鮮得就像是昨天才發生的,隻是三秒鍾之後,比一朵凋零的花朵更快的灰暗,變成塵土,風一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