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狗不擋道,魏大人也要來擋本殿下的路嗎?”

若有若無地瞟了眼地上方碩的屍體,楚青煌勾唇輕笑。

她抬起下頜,直視著魏權的黑眸,指尖卻無意識地攥得發緊。

眼底落下的黑影過於濃重,他的威壓過甚。

哪怕是一個眼神,就足以令人窺見其隱匿於身後的腥風血雨。

可偏偏魏權這個人生得俊美無雙,平日又以靜心禮佛示人。

即便是一襲金線黑蟒玄衣官袍罩身,也襯得他有八分與世無爭的太平之感。

楚青煌如此,倒顯得她有些咄咄逼人了。

不過秉承著寧可發瘋也絕不內耗的原則,楚青煌扶起滿身是傷的周良就要往鸞鳳殿走。

卻被身後那道略顯低沉的嗓音絆住了腳步。

“殿下的路是荊棘小路還是康莊大路,總歸是您自個兒走下去的。

至於是好狗還是惡犬,不都是當主子一句話的事嗎?”

伴隨著那股極淡的嗤笑諷刺,楚青煌終究還是沒有回頭。

她心裏清楚,雍州之事若被捅到陛下麵前,可就不僅僅隻是賑災救濟百姓了。

私吞糧餉,瞞報災情,河堤潰決……

這中間牽扯的可不止是一個兩個的官員。

原本還未平息的朝野又要開始動蕩起來了。

隻是這次又會是誰被推出來平息災民的怒火呢?

看著麵前鸞鳳殿這三個大字,楚青煌有一陣的恍惚。

龍飛鳳舞的大字上鋪就的金漆耀眼奪目,陽光落下,金粉細碎明亮。

可內裏卻是如此的腐朽不堪,甚至隱約都露出了些黑色的糜爛苔蘚。

像極了如今被群臣們粉飾遮掩的太平盛世。

“待會進去,將雍州的情況如實講出即可,陛下會為你和整個雍州百姓做主的。”

將外衣解下披在周良的肩頭,楚青煌低聲囑咐道。

話雖如此,可她心中對於曦和的決策也是沒有底的。

隻是民心要穩,雍州更不能放手不管。

“州郡府計相周良多謝九殿下。”

周良忍著痛意拱手彎腰,剛要屈膝,卻被楚青煌給攔了下來。

“不用跪我,該是我為雍州百姓替大人道謝。”

若不是他的堅持,雍州的情況盛京仍然無法得知。

那些受災的百姓更不可能有機會得到朝廷的賑濟。

楚青煌袖袍一甩,掌心交握,向麵前的周良躬身行禮。

肩頭的外衣還有些餘溫與馨香,周良慌忙回禮,眼中泛著濕潤。

這一路走來,他見過太多為官者屍位素餐中飽私囊,以至於對整個大晟都抱以消極的態度。

直到,遇見了這位九殿下。

像是那抹陽光終於穿透了黑暗深沉的陰霾,而他也終於得以窺天見明。

周良轉身,嘴角帶著如釋重負的笑容。

如同最虔誠的信徒般,一步步踏進那座金色的宮殿。

懷揣著為民請命的赤子之心,將雍州嚴峻的近況上達諦聽。

可迎接他的不是浩蕩聖恩,也不是朝廷救濟,而是,明晃晃的一把利刃。

橫穿他的胸膛,剖開他熱烈的心髒。

在這微冷的初秋,還冒著絲絲向上泛起的熱氣。

似乎是有預感般,站在殿外的楚青煌猛地抬頭,卻正好與剛邁出殿門腿還打著哆嗦的王攸之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