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從angklung的竹管上收回來,秦青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不去繼續想江岌。
他往樂器室裏麵又走了一小段路,這次沒在哪個樂器前停留。
坐到工作臺前的椅子上,他戴上耳機,從電腦裏隨便找了點純音樂播放。
大提琴沉緩的曲調在耳道裏緩緩鋪開,秦青卓閉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摸索著扶手上的按鈕,將椅背稍稍放低了一些,竭力讓自己專注於音樂的旋律。
起先那雙好看的、黑沉沉的眉眼總是固執地擠入他的大腦,幾經他的驅趕才肯敗落下來。
腦中徹底空曠下來,秦青卓聽到耳邊的大提琴曲中混入了一聲悶雷。
轟隆隆的,綿延不絕,緊隨其後的是瓢潑而至的暴雨聲。
他覺得不太對勁,這大提琴曲中怎麼會混入了雷雨聲?
然而幾秒之後他便意識到,這雷雨聲並不是大提琴曲中混入的,而是外麵真的下雨了。
真是奇怪,秦青卓想,臘月的天氣裏居然也會有這麼悶重的雷、也會下這麼大的雨麼……
身後響起腳步聲,他循聲回頭看過去,被那白熾的射燈晃了一下眼。
擁擠而閉塞的地下樂器室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空曠的舞臺。
大提琴曲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臺下嘈雜的人聲。
秦青卓意識到自己站在舞臺中央,握著話筒,麵對著臺下上千觀眾。
尖利的耳鳴聲響了起來,如同壞掉的電器發出持續而刺耳的嗡鳴。
他清晰看到臺下觀眾臉上的表情,有期待的,有嘲諷的,有冷漠的,還有嫌惡的。
明明舞臺離觀眾席很遠,秦青卓卻能聽清每個人的抱怨聲,它們與耳鳴聲混為一體,鉆入耳道、穿透鼓膜——
“到底還唱不唱了,都等了你這麼久了!”
“上次不唱就夠丟人了,這次居然還好意思上場……”
“唱啊秦青卓,我們都等你四年了啊!”
“不唱為什麼要上臺啊,把人當狗遛嗎?!”
“到底尊不尊重還對你抱有期待的歌迷啊……”
……
在長久的抱怨之後,開始有人憤怒離場。
緊接著,越來越多的觀眾起身離場。
看著這些走遠的背影,秦青卓麻木到內心並沒有什麼波瀾。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反正已經習慣了。
反正潮來潮去,人來人往,人生沒什麼不可以失去的。
繼而他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眉眼。
黑沉沉的,目光似有重量。
一時間,周圍離場的觀眾忽然都成了虛影,隻有那個專注看著自己的少年是清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