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蘇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似乎不止是因為悲傷。
她的手落到簡遲淮的頭上,他的發絲濃密而柔軟,龐蘇的手掌貼著他的腦袋,將他按在了自己的懷間。
似乎隻有這樣,簡遲淮才能肆無忌憚哭出來。
他需要宣泄,需要一個可以倚靠的懷抱,龐蘇緊緊抱著他,一語未發,充當著一個最好的聆聽者,和一個最及時的安慰者。
褚桐走到裏麵,看到這一幕,腳步不由頓住。
她看到她的老公跪在地上,跪在蔣齡淑的床前,而龐蘇,則抱緊了他。
褚桐淚水再度決堤而出,她心裏是有說不出的滋味,實實在在的心如刀割。但是在這個時候,她不可能轉身離去,褚桐邁著沉重的腳步向前。龐蘇聽到動靜時抬頭,褚桐已經走到了兩人的背後,她朝龐蘇看眼,龐蘇的手隻是動了動,卻並沒從簡遲淮的頭上移開。
褚桐目不轉睛盯著龐蘇,她也同樣看著她,褚桐不由蹲下身,雙手放到簡遲淮的肩膀上,“老公?”
簡遲淮似乎一個字都聽不進去,褚桐去拉男人的手,然而簡遲淮的手臂箍得那樣緊,居然拉都拉不開。褚桐觸摸到男人的臂膀,他用力到連臂間的肌肉都是僵硬的。好像隻要一鬆開,就會失去什麼最重要的東西。
褚桐試了好幾下,都沒能把簡遲淮拉回來。
龐蘇的手垂在身側,她沒有做出擁攬的動作,隻是也沒將男人推開。
褚桐沒有去看手術台上的蔣齡淑,她怕她這一看,會更加受不了,她跪到了簡遲淮的身側,伸出雙手,艱難地將他的腦袋別向自己。她看到簡遲淮雙眼緊閉,麵上被滿滿的痛苦給鋪滿,褚桐湊上前,額頭緊緊抵著簡遲淮。
“老公,是我啊,老公。”
簡遲淮仍舊沒有睜眼,褚桐雙手摩挲著男人的臉頰,“老公,我在這,我一直在這呢。”
簡遲淮的眼簾明顯顫動了下,濃密濕潤的睫毛微微眨了眨,然後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張他最最熟悉的臉。簡遲淮抱著龐蘇的那條手臂鬆了鬆,龐蘇垂在身側的手掌不由攥緊,她想將他的手按住,不讓他動,但是她知道不能這樣做!
簡遲淮完全抽回自己的手,然後將身前的褚桐一把按在懷裏,使出了全部的力氣,褚桐心口一窒,簡遲淮雙臂箍緊,嗓音顫抖著開口說道,“從今以後,我沒有媽媽了。”
褚桐的眼淚越流越凶,她雙手抱緊簡遲淮,這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空洞而無力。龐蘇杵在旁邊,這時候的她,完完全全就是多餘的。褚桐和簡遲淮緊緊相擁,恨不得都將彼此融入進自己的骨血中,半晌後,褚桐微退開身,讓簡遲淮的頭靠著自己的肩膀,她纖細的手指穿入他的發絲中一下下拂過,男人也逐漸開始平靜下來,彎著腰,如熟睡過去一般。
褚桐的另一隻手在簡遲淮的背上輕輕敲打,直到聽見手術室門口傳來腳步聲。
簡儷緹哭哭啼啼地跑來,“媽,媽——”
褚桐忙鬆開抱著簡遲淮的手,她迅速起身,視線觸及到手術台上的蔣齡淑,盡管有了心理準備,但一顆心還是在瞬間被撕成四分五裂,她淚水再度決堤而出,忍著哭聲,將那床白色的床單蓋過蔣齡淑的臉。
簡儷緹撲到了跟前,一把抱住蔣齡淑的雙腿搖晃。“媽媽,媽媽你起來,你跟我說話啊。”
手術台上的人再也動不了了,簡儷緹顫抖著雙手要去掀開床單,看看蔣齡淑的最後一眼。此時,一直僵硬著的簡遲淮忽然站起身來,他雙手抱住簡儷緹將她拖開,“儷緹乖,不要看。”
他還像是小時候那樣哄她,簡儷緹哭得撕心裂肺,“媽,你起來,媽媽!”
簡遲淮將她抱出了手術室,褚桐回頭朝蔣齡淑看眼,她淚眼模糊,隻看到一團白白的影子,安安靜靜躺在那裏,看不到她最愛的兒子和女兒在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