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雪其實並沒有走遠。
她知道她帶著一個人,會很快被方浮若追上。
所以她騎馬走了一段路程之後,就下馬,拍了一下馬屁股,放馬向山下奔去,自己則找了個山洞躲了起來。
這招的確起作用了,方浮若追到馬的時候,知道上當,卻也無可奈何。
他推測西嶺雪可能前往的方向:
往東二百裏是方浮若早上的來處長川城青銅莊,往西一千多裏外是蜀中溟教的聖地。西嶺雪如果要趕在三日後的溟教和十二城的盟約大會,理應是回青銅莊。
但她又何嚐不會知道方浮若這麼考慮?回蜀中壺中天樓船聖地也並非不無可能。
但是考慮到她作為溟教教徒的忠誠,方浮若認為她以大局為重的可能性仍舊是大於私自回蜀中的可能。
於是他在前往青銅莊的一條古道上靜靜地等著,但是,等了一夜,他就知道自己考慮錯了。
方浮若並不懂女人的心思。
的確,西嶺雪是個合格的教徒,對於教中事務也是盡心盡力,她知道自己對三日後大會的重要性,但她更不想讓方浮若順心。
她不僅不想交回菱角,她還要讓三日後的盟約順利進行。
她把菱角安排在附近的一個農莊。本來前往長川隻有一條道可走,但她不,她偏偏要翻越高山峻嶺,走險路,避過古道,向南繞道去長川。
這條路本來是沒有路的,在茂密險峻的大山間,危險處處可在,別說她一個女子,就連膽大如虎的壯年男子都很少敢夜裏過山。
何況,一旦在山中迷失方向,南轅北轍,就絕無三日內趕到的可能。
但西嶺雪下定決心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她下山的時候不僅頭發散亂,那一身上好的綢緞襖裙也都被鉤的破爛不堪。但出了山,看到那塊刻有“靈川”的界碑的時候,她忍不住仰天大笑。
靈川城與長川毗鄰,從這裏向北再走不足一百裏就可以望見長川城的城墎。
這時,已經是三天後的卯時了,太陽從東方高高的升起,朝霧剛剛散去。她隻有兩個時辰趕往長川城東門的朱雀台。
朱雀台正是盟約的地方。
......
唐青錢沒有考慮到的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神珞不見了。
第二件,是西嶺雪不見了。
神珞不見了,並不是他關心的重點,但是神珞不見後,就有人立即責罵他來。
這個人是蹇流沙。蹇流沙在夜裏悄悄溜進了青銅莊內院那座防守最為嚴密的內院。
她走的是密道。
青銅莊的南門正對的是長川的鬧市,但北門院牆卻正好和長川的北城牆相連,密道的出口就在長川北城牆外的一處亂葬崗中。
她身穿夜行衣,顧目四周,見無人一瞬間消失在黑森森的墓地中。
通道中點著長明燈,也有著迷宮般的岔路,但她卻是輕車熟路,不一會兒就到了盡頭的一堵石牆麵前。
她在石牆的上下左右中五個方位各拍了幾下。
上邊一下,下邊一下,左邊三下,右邊三下,中間一下,這是石牆機關解鎖的步驟,來人若不是自己人,即使知道機關所在,排錯順序,或者數目不對,不僅開不了門,更有中機關埋伏之險,同時,更會向對方發出警報。
所以石牆門還沒開的時候,唐青錢就知道來人是誰。
他沒有披衣整頓,依舊是安然躺著。
蹇流沙冷笑一聲,道:“你的計策可是成功了?”
唐青錢睜開眼睛,看著床頂,床頂上有一隻蚊子,正嗡嗡的飛舞,吵個不停,蹇流沙的話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清。
蹇流沙又道:“我問你話,你怎地不回答。”
他一躍而起,刷一下一把抓住了蚊子,坐了起來,攤開手,手上有五隻被捏扁的蚊子。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的一個架子旁,用上麵洗臉盆的水洗了洗手,又慢慢地擦幹淨手。
“現在的時節,總是有些鬧騰的蚊小之輩,抓住了一個,又沒完沒了來一群。”
他突然慢慢地開口。
“我不是問你蚊子的事。”蹇流沙冷哼道。
唐青錢看著她,又慢慢地走到窗前,月亮已經從樹梢爬上了中天,四周蟲鳴四起,大部分人也都已經安然入睡。
“你等待時機,總算是一把全抓住了,但隻抓自己一把血。”他看著窗外的月亮,“可是一點好處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