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畢業後,每想起當初極少世俗雜念的情感,心內惶惶然竟有些唏噓。我們終於不可能像當初一樣,不考慮生計,恣意地在灑滿光陰的校園裏,懷著蓬勃的心緒,兀自悠閑。畢業後的日子,因為工作的緣由變得身不由己。學校裏簡單的情愫和人際,蕩然而遠了。我知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所幸,還有當時記錄的文字,在告訴自己,我曾經也這麼白癡地有過毫無雜質的念想,關於人生的態度,對親情、愛情的理解和對於某些事物的看法。

而今多年過去,曾經的視角,仿佛變得有些陌生,甚至在某些時候,覺得當初自己的稚澀,可是回想起來,心內的情感還是澎湃的,也許是因為現在的我一定不會再有當初的心境,當初洶湧於心內的所觸所感一瞬間就淹沒了我。這讓我想起學校甬路旁的千年古木,它滄桑的枝條結成了帶著曆史感的風景。當初稚嫩的芽也一定如這風景一樣,它們是如何沐著朝陽展現它的青翠,那鮮豔欲滴的生命,又何嚐不是一番難得的風景?而當初的翠潔的枝椏,再也不會重現了。

寫三湘城手記的初衷也許恰在於此。

在初夏的這個時節,想起當年一個人走出校園去尋找清明所在時候,心內沒有一絲功利的神色,不禁悵惘。也許生活終究會讓人們在世俗和保存理想的分岔路兩者間做出選擇。我謹保存心內的理想,在世俗的路上,放心前行吧。那些過去的時光,我就此記錄下來,讓自己記得曾經有過這麼富有生機的情感,不為迎合、不為某種功利的目的,隻是為了尋找心中某種契合的渴望。

如今,對於曾經決絕的出遊,我變得猶豫很多。也不僅僅是身心的懶散,而更像是心內某種鮮活的流失,像水土流失一樣,心內逐漸荒涼,這是我擔心的。生命在逐漸老去的過程裏,喪失了生命原有的意義,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於是,從盲目地為了生計而奔忙中,暫時抽離出來,尋找生命的色彩,就變得急切。我將我曾經的情感訴諸筆端,讓我那些曾經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和感悟,能夠在我局囿的生活裏變成風,變成藍天和白雲,那麼它們也就變成了特別的存在。它們是生命必不可少的元素。

也正是因為它們,我在逐漸遺忘的過程裏,得以找回自己。

它們是我和過往接頭的暗號。

它們是尋回我自己的路牌。

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它們也是我最初出發的路上,成長我現在的我的諸多素材。我也將從過去的那些感悟裏,發現現有的生活,發現未知的世界。

初夏時節,我再一次在濃烈的陽光下,想起那些匆匆穿梭在學校甬路上的日子。太陽從高大的白千層的枝葉裏順流而下,將水般的光線淌在崎嶇不平的石板路上,我就如踩著格子般,一步步向前,走過這灼熱的季節。

又是這個季節到了,我慶幸自己記得這些讓我愉悅的往事。

而下個季節也在變幻著身姿,讓我的生命在似曾相識裏,多了些別樣的新鮮。這樣的感覺讓人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