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了。春沐非吵著要去外婆家。我本來沒有時間去的,但是文靜這段時間裏醫院更忙,所以我隻得開車帶春沐回去。
汽車銷售在這兩個月裏有點起色,但接下來的七八月份是傳統的淡季,我仿佛剛從一個丘陵上看到高山,但馬上就又是山澗了,仿佛在丘陵的時候,我依然是高山了。這讓我對所有的事物都有些索然。
老媽早在門口等我們了,夕陽下的黃昏在低矮平房的映襯下更顯得融融。這讓我慘淡的情懷忽然都冰釋了,這一切來得如此溫潤,暖心和踏實。
“外婆!”還沒到門口,春沐就扯開嗓子喊上了。
“哎,乖,沐仔……”媽在門口朝我們招招手,看我停好了車,趕忙打開車門把春沐抱下來。
“媽,怪重的,你讓他自己下來跑就行了。”我說。
“地上髒,走,回屋裏去,”媽邊走便跟我說,“你回來住幾天唄?”
“我也就住一晚上,明天一大早地走,這幾天事情特別多。”
“每次來都待不了幾天。”老媽責怪著。
我愧疚地笑笑,仔細算算,一年到頭下來,還真沒有幾天是待在家裏的。我總跟我媽說,等春節吧,春節在家多待幾天,可是到春節了,也總是要值班等各種事情,又脫不開身。屋子裏空空的,我說,“我爸呢?”
“村口看下棋去了,他退休了也沒事做,就在村裏看看下棋,有時候人家有幫忙的,他就過去幫忙。”
“讓我妹多來看看,家裏有什麼事,也能即使處理。”我順手拿起一個硬了的燒餅啃起來。
“蘇雪經常來,放心吧。你也要常回來,家裏有孩子熱鬧,要不你看,都冷清清的。”
老媽的話,讓我有一絲傷感,我這才發現,確實太過分了,留下老人孤苦地,這個院子裏顯得空曠了很多。我兒時的舊畫還貼在牆上,隻是讓時光染黃了,又讓煙塵給染黑了。在這黑不溜秋黃不拉幾的掛畫裏已然過了這麼多年。我小時候重的月季花還在那裏,這麼多年來似乎從來不曾生長,也不曾枯萎,它們也許是我童年的定格。
可為什麼,它們現在看起來也那麼孤單。
妹妹家的彬彬找春沐玩,她們在院子裏看螞蟻搬家。我跟母親一直聊到做晚飯。父親也會來,他隻說:“蘇果回來啦。”
“嗯。”我說。
“最近工作怎麼樣?給人家工作就要好好做”。父親是不苟言笑的臉。
“我知道。”我答應著。然後就沒有太多的話。可是這時候媽說:“你們爺兒倆聊著,我給你們做幾道菜,你們也喝喝酒。”
我隻能幹愣愣地跟父親坐著。“爸,不工作了是不是心裏覺得空空的?沒事就多出去看看人家下棋……”
“嗯。”父親說。
“家裏有什麼缺的,我下次回來一塊買回來。”我說。
“嗯,”父親應著,過了會兒,父親說“家裏什麼都不缺,不用買。”父親點了一顆煙,用力抽了幾口,半個屋子就是彌漫的煙霧了。
母親從廚房探出身子說,“孩子都在呢,少抽點煙,多不健康。”父親哦哦地應著,在地上摁滅了煙頭,然後用腳死命地踩了踩。這時候,春沐從外麵跑進來,說,“外公,你家養的貓生小貓了,送我一隻好不好?”
“好啊,送沐仔兩隻都行。”父親臉上有了一些笑容,他麵對孩子的時候都是樂嗬嗬的。但是我小時候父親也總是嚴肅著,讓人覺得凜嚴。
春沐乳聲乳氣地說,“一隻就夠了,我媽不讓我養。”
“那不是不讓你養,”我把話頭拽過來,說“你哪裏會養啊,還不得你媽給你養?”
春沐撇撇嘴,悶悶不樂的樣子。
“外公給你媽說,讓你養,外公還會經常過去看看,你是不是把小貓養大了。”父親怕春沐受冷落了,把他抱在懷裏。
吃飯的時候,我說:“媽,你跟我爸都看春沐太親了,可不能這麼慣著他。”
“放心吧,給你帶不壞的。”父親邊吃菜邊說,“你小子都是我帶出來的。”
然後我們就是喝酒,父親的酒量還是不好,我才喝到三成,老爸就滿臉紅通通地說,你們吃吧,我吃飽了,我帶春沐出去玩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