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孔雀羽訴諸情(1 / 2)

門外霽月皎皎,司服所青石院落格外幽靜。隻有熒熒的一些旁騖的屋子燈光,昏昏的縈繞在不大的院落當中。依稀從窗戶的紙糊棱子上看到一幅幅穿針引線的宮女側影,走出房門竟有些蹊蹺,並無叩門之人。仔細回想是不是碧悅姑姑走時帶著門子響,可又一尋思不是,已經間隔了大半的時刻了。

逡巡一遭,綠磚砌的屋圍邊竟立著一把東西,還用錦緞子抱著,係著一根盤花鏤雕的繩子,玄黃的顏色亮藍的滾邊子。乍一看好似現代的花束,但撿起來看卻是一把羽毛翎子,不是別的羽,就是孔雀的尾部羽毛,羽毛長而豔麗,古銅色中發著幽藍的光。也有一撮是白色的,純白無比,金色襯著堪稱是極品。這一把全是洗過的,幹淨而沒有腥味,仔細嗅嗅還有股淡淡的熏香,氣質如蘭,猶如曇花般清淡,可謂是好物好質。

手指輕輕點過錦緞的罩子時感覺還尚留著絲絲溫暖,送這個的人一定沒有走遠,雪沁手把著這簇羽翎子四處張望,並無看到一人影,便索性走了兩步往司服所的門外走。司服所半大的朱漆門掩著,黃銅的環檔在那裏耷拉著,一摸也有絲絲的溫度。出了司服所的大門宮夜的小路有點淒淒然。掌燈的太監已經挑燈而去了,隻留下依稀掛在琉璃牆頭上的幾盞紅燈籠,也是為了迎接將近的皇後壽辰。

慣有的晚夜涼蕭又點點的飄響,帶著悲傷縈繞在青石子小道上,雪沁一時有些茫然不知往哪邊走好,沉思了一會兒,蕭聲開始轉換了個調子。仔細聽了一下仿佛是“碧澗清流”的曲子,樂聲婉轉淒悲,訴盡離終的悠揚。和著水流擊打石階的聲音,被乜斜的夜來風吹順到雪沁的耳中,雪沁好奇不禁提著織錦緞圍子的孔雀羽向樂聲的深處走。

竹林風陣陣,蕭聲清揚,若離若即,忽濃忽淡,配合著一團急水聲又格外的清明。走了有半刻多餘,顯現在眼前的是一座飛腳涼亭,蕭聲忽來急曲仿若是推進了太虛之境,雪沁心中仿若有千萬條春澗歡泳,擊打起水聲陣陣。亭中一男子身材欣長,側麵的輪廓弧度鬥轉若筆直玉雕,色若銀盤,微醺奏樂,隨著樂聲陶醉不已。蕭聲環轉了兩遭漸發峰回調轉。一曲蕭畢,男子兩眼潸然。月光下雙目瑩瑩,卻微息秉淚。

雪沁愣愣的站在涼亭之下,看著走如龍蛇般盤旋的亭中水槽,不禁納悶,這麼怪的一個亭子居然可以存水。西南方的龍頭水槽中噴濺出湍湍的水流之聲,大肆的推動槽中之水循環往複。

男子曲調完畢,直眼看著執著孔雀羽的雪沁,素錦青衣,纖腰束帶,月光下輕盈而飄飄若仙的倩影。不由得感歎道:“此女隻因天上有,恍若一曲入月霄。”詩一首更讓雪沁窘迫,不知該退改進。男子略帶醉意的收了玉蕭掛在腰間,從亭中走下來,聲音飄飄然道“姑娘,夜已深了,緣何至此。”走近之後雪沁方才看清這人,有些麵熟,卻一時想不起來。

那男子就著周身朦朧的酒氣道:“姑娘是不是見過,”銀盤似的臉浮現了一絲笑意:“老馬脫韁,車轅脫軌。可還記得?”

“這個,”雪沁不自覺往後退了一下,“軍爺?”

“正是。”男子彎腰探手撫了一下雪沁手中的羽毛道:“緣何到此地。”雪沁驚了一下,連聲後退道“也沒什麼,隻是不知道何人在門前放了這個。本來是想出來看看,但聽著悠揚而婉轉的曲調就跟了過來。”雪沁心中緊張,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講這麼多。“聽了你的曲子好象有種說不出的離傷,是不是有什麼剛剛別離的親人或是舍不得的朋友。”在現代時一直給人當傾訴的簍子,不自覺這個毛病就帶到古代來了,而且麵對的還是一個英姿颯爽的微熏帥哥,更不由得想挖人的隱私,當然也是好心的。

這話一落好像勾起了男子的傷心事,男子望月一會就著醉意,輕聲歎到,“每逢月夜就想到自己觸及不到的人了,心中十分抑鬱難過。”話畢,男子忽然間壓抑了一下情緒,趕忙改道:“也沒什麼,都是些陳年舊時罷。”

雪沁很了解這種感覺,夜將近時,每個都容易寂寞寥落,無論是平日裏多麼堅強的人。在現代每到晚上穿梭於等紅酒綠中的人,也盡數是些平日裏淩厲而顯赫的人,縱使有不得意之處也不會在白日中顯現出來。忽然想到了中學語文課上蘇東坡的那首赤壁賦,淡然道:“月光皎潔,竹林清風,活水清蕩,這一刻盡歸吾等所有,豈不應樂哉。”一頓自己都不通的古文講出來,道讓自己很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