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期五。
我一天一天數著,這是住校的第五天,下午終於可以回家了!同一個寢室裏的8個同學,都忙著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下午第二節課一下,就開路。我長這麼大還沒離開過家五天,沒有離開過媽媽。哎!沒辦法,考到鄉中學來,路遠,必須住校的。現在一個星期雖然隻上五天課,可這五天對我來說,時間還是太漫長了!
初冬季節,下午第二節課後,太陽已經快下山了。鎮中學離馬勺子村20多裏地。20多裏地,還是挺遠的,啥時候能走到家呀!哎!算了,身上還剩兩塊錢,坐班車回去得了。我來到鎮汽車站,買了一張去馬勺子的車票。
上了車,沒多大一會兒,就看到家了。蒼茫的暮色下,老遠就能看到散落在半山腰裏的村子。高高低低的房子,炊煙嫋嫋。媽媽一定在做晚飯吧?媽媽見我從鎮中學回來了,心裏一定很高興的,上中學的女兒回來了!我帶給媽媽的一塊水果糖,一直抓在手心裏。準備到了家,先蒙住媽媽的眼睛,非讓媽媽吃了不可。
到了門前,我四處看不到媽媽,就喊。喊了好一會,媽媽才從地裏回來。媽媽去山坡裏翻地去了。自從爸爸車禍死後,地裏的活,都是媽媽一個人幹。我跑上去,接下媽媽肩上的大鋤,想把糖放到媽媽嘴裏,看媽媽累得光捶腰,就沒了興致。說:"媽媽,後山坡上那塊地,你一個人別翻了,我明天幫你翻嘛,你幹嗎要累成這樣!"說著,轉身去給媽媽打了水來。
媽媽問:"今天星期幾?"
"今天星期五呀?"
"你上學五天了?我咋覺得你是今天早上剛走的?"媽媽對我看看,"你咋回來的?走路回來的?""不。身上還剩兩塊錢,坐車回來的。"
媽媽放下毛巾:"兩塊錢坐車回來的?"
"不,車票一塊八,還剩兩毛錢哩。"
媽媽對我看看,老一會才說:"每個星期都要花一塊八毛錢坐車呀?"我看看媽媽臉,知道媽媽心疼錢,就不吭聲。
媽媽歎了口氣,然後說:"你上中學了,學費那麼貴,每個月還得交夥食費,媽哪來的錢?"我知道家裏沒錢,家裏能賣錢的東西,就是幾隻雞和幾隻雞下的蛋。山坡上那幾塊坡地,種的糧食,還不夠一年吃的。覺得自己不該花那一塊八毛錢。就說:"媽,下星期五,我不坐車回來。"媽媽馬上又看我:"每個星期都要回來呀?"
我小聲說:"那,那我下星期就不回來了。"
可到了星期五,寢室裏的同學都走了,整個學校空空的,很寂寞。我也想回家看看媽媽!我覺得媽媽太可憐了,家裏那麼困難,還拚死拚活地讓我考到鎮中學來讀書,媽媽也太不容易了!哎!家裏沒錢,就不坐車回家了,走路回家吧。人家說,走路還能鍛煉身體哩。
馬勺子村沒幾個考到鎮中學來的學生,就是有,人家都是騎車或乘車,沒有走路上學的。我一個人走路,心裏有些害怕!走到五棵樹,天就漸漸黑下來了。過了五棵樹,前麵就是公墓嶺。白天看到嶺子裏一座座大大小小的墳塋,心裏覺得好淒涼。天黑走到這兒,就覺得有好多鬼在盯著,讓人真正感覺到"毛骨悚然"這個詞什麼意思。平時,我並不怕鬼,世界上沒有鬼,鬼都是從人的心裏產生出來的。這是物理老師上課講的。不過,話是這麼說,當你一個人看到這個陰森森的墳地,心裏還是有點打鼓。聽同學說,鬼是害怕歌聲的。唱歌吧!我一邊走,一邊唱,很快就走出了公墓嶺。
要到家了!我遠遠地看到半山腰裏那座熟悉的兩間瓦房。窗子裏已經亮起了燈。媽媽在幹什麼呢?星期五,我不花錢坐車回家,走路回家,媽媽一定會很高興的。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