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夢魘般的回憶,無雙一直不敢去想。她早已在心中銘刻了千遍萬遍的血海深仇,便是在此時此刻,在這溫柔細膩的春風照拂之下,思緒一旦掠過,亦會叫她無端驚起一身的灼痛。
閉上眼,便會感覺四麵皆是焚焚燃著的火海,每一寸皮膚仿佛被放在灼熱的鐵板上炮烙。頭上像被滾燙的鐵鎖箍住,越箍越緊,越箍越緊,箍得頭骨都要碎裂開來一般。
巨痛一波波竄遍四肢百骸,像是從極高的高處跌下,直跌得粉身碎骨……
“娘娘,您留心腳下,要不還是給你招了肩輦過來?”侍女香吟小心的攙扶著無雙,一麵殷勤的提醒道。
無雙定了定心神,暗自調勻了氣息,緩緩搖頭,輕聲道:“不必,本宮想走一走。”
她身段纖細窈窕,夜風吹起了黑緞長發,緙絲彈墨撒花長裙迎風飄逸,像一隻翩翩欲飛的蝶。
“娘娘,陛下在宮中等著您,請您立即回駕。”遠遠的奔來一個深紅色宮裝的太監,見得無雙的身影,立即拜倒。
無雙微一顰眉,心中一陣煩惱:“他怎麼會來了?”雖是如此,麵上還是依舊從容回應:“知道了,你回去稟告,就說我一會就到。”
她無可回避,隻有折轉行程往昭華宮的方向而去。終於到了門口,才駐足,不覺身上已經微微沁出了一身香汗來。
晚春的天氣便是夜間也不耐行走,那素雅的雲錦薄緞上,肩背部勾勒著的墨色花朵被汗水暈染開來,交疊出層層的濃淡有致,定睛一看,隻以為那是一副精妙的潑墨山水畫。
“回來了?”不算渾厚的嗓音,慵懶裏夾雜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興味盎然,新皇禦極之初,西齊史稱之宸帝。
齊朝以赤色為尊,寬衽儒袖的赤色緙金袍於公卿是吉服,於帝王卻是燕居常服。繡五爪蟠龍袍裾從平如明鏡的金磚地上拂過,發出窸窸窣窣的微聲。地下三足螭龍銅鼎裏透出絲絲淡白煙縷,龍涎香如能透入骨髓,教人的毛孔皆懶懶舒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