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就此踏月離去,未央宮前新月懸於海棠樹稍之上,春夜暖意四散,風裏傳來花香。她就著侍女的攙扶慢慢走到了未央宮外的一處古樹下,閉目凝神半響,忽然覺得思緒飛了起來。
她的身子也仿佛飛了起來一般,飄在半空裏,如同一隻蹁躚起舞的粉蝶。兒時家中的閨房前,秋千索上係著金鈴,飄蕩在風裏,順著手力一下子再落下去,鈴鐺叮叮鐺鐺一陣亂響,熏風拂麵若小兒的輕拍的手,風裏隻有花香,秋千畔的垂柳舒展了新葉,像是三姐素雪新描的黛眉。
素雪的笑聲如金鈴一樣清脆:“無雙,無雙……”。
無雙轉過臉去對著素雪扮鬼臉兒:“爹爹說過,三姐是快要出閣的大人啦,無雙不能再叫姐姐一塊兒打秋千了。”
素雪粉麵飛紅,隻輕輕在她背上一推:“你這小鬼頭,專會記得這樣的話。”
咦!爹爹講的話,也叫她不要記得麼?姐姐素雪的臉紅得像是惜春亭前牡丹,嬌豔欲滴的胭脂色……秋千高高的飛起來,像是要飛到天上去……乳娘和房裏伺候的丫頭們遙遙看見,恨得隻頓足不敢再看:“閨閣女孩子家,玩得這樣瘋,也不怕失了身份。”
無雙卻隻顧著叫姐姐給她推的再高一些,再遠一些…..她是夫人所生的唯一的嫡女,是這個家中最受寵愛的公主,有娘親的撐腰,她不怕多嘴的乳娘到爹爹麵前去多嘴,再何況,其實爹爹也自幼偏袒自己,寵溺程度,於其他兒女都不同。
她立在古樹下,任由往事憑欄。經年前父親請回來的那個白須道長的話尚且言猶在耳,隻是他那時是否曾料想到,權傾一時的曆家,如今也會人丁凋零到隻剩她們姐妹二人苦苦撐著這樣一個即將空敗的場麵?
那時白須道長對爹爹道:“此女命格貴不可言,貴不可言!”
貴不可言……爹爹嚴誡她不許將道長的話告訴旁人,那時年少,似懂非懂,懵然也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