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前唐驍離開特戰隊的時候,方大隊長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罵過他。一口一個臭小子,一口一句白眼狼,罵是真罵,可喜歡也是真喜歡,就是因為太喜歡這個兵了,所以才忍不住罵罵咧咧,似是要把幾年前的鬱悶和憋屈一股腦發泄出來。
當初陳喬羽調走的時候,方隊長也心疼過一陣,可陳喬羽畢竟是回北京另謀高就,也成就了全家團圓的好事,心疼歸心疼,但心裏不難受。何況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方隊長在特戰隊辛勤經營了十餘年,看著一代又一代的特戰隊員將特戰的精神、榮譽、以及使命傳遞發揚下去,他心裏的自豪感遠遠多於傷感,可唐驍,依然是讓他想起來就忍不住扼腕的一個兵。
唐驍走的那天,方隊長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站在窗前,看著唐驍站在樓下跟戰友們一一告別,直到政委最後擁抱了這個臭小子,方隊長還是強忍著沒有下樓。他站在窗前,看見唐驍朝著他窗子的方向默默的敬了一個軍禮,這個無言的軍禮飽含了太多的感情,方隊長也緩緩抬起右手,但是他的軍禮隻維持了短短幾秒,直到他忍不住別過臉去。他覺得自己沒有臉麵來麵對,他甚至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是個不稱職的大隊長,他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戰士,他沒有為自己的戰士爭取到一個戰士理應得到的理解與寬容。那個隻要提到自己的隊伍自己的戰士就一臉得意的大隊長,一想起唐驍落寞離去時的孤單背影,他的臉上就不見了往日的神采飛揚。
他心裏堵得慌。他甚至為這事跟上級拍了桌子:“她三番五次的上我們部隊來鬧,老子都沒跟她計較。自殺?哼!她多大的人了?她自殺跟我們有個屁關係!誰也沒逼她!我的兵也是人,也得戀愛結婚,要是他們的對象動不動都拿自殺這招動搖軍心,要死要活,要這要那,我這兵還怎麼帶?唐驍要是殺了人,老子親自送他上法庭,可現在就因為他對象想逼他轉業鬧自殺,就因為他對象的爹是副省長,就這麼斷送了一個軍官的前程,老子不服!軍隊要跟地方搞好關係可以,可不能是這麼個搞法!你們都這麼搞,我怎麼能讓我的兵沒有後顧之憂的去衝鋒陷陣?會讓我們的戰士心寒啊!”
負責這事的上級領導就勸方隊長:“老方,你別這樣,你擔心的我們都知道。”
他們確實知道,可他們也要考慮到大局,考慮到影響。
這樣的爭執也不是一點作用沒有,起碼把唐驍轉業這件事給壓了下來,但還是扭轉不了他離開特戰隊的命運。方隊愣是不服,有生之年第一次違反個人原則去托關係說人情,最後還是被唐驍攔了下來,他說:“方隊,算了吧,讓我走吧。”對他來說,這身軍裝沒丟,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首長們做的已經夠多,他不能再給部隊添這個麻煩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也要以顧全大局為己任。你方大隊愛兵如子,見不得自己的兵受委屈,我唐驍就更不能拉這個後腿。
於是唐驍走了,走得雲淡風輕,走得像個男人。
方隊又罵:“臭小子,之前我想把你要回來,你小子還不跟我走,是不是還跟我賭氣呢?”
“我謝謝您還來不及,我哪敢跟您賭氣啊?我那是沒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