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王妃說過,月族神女體質傳女不傳男,世子妃這一胎懷的是女兒,問題應該不大。”
蔻月斂下眼睫毛,她出身月族神仆一脈,知道的東西自是比一般人多,月族傳承上萬年,曆屆月族神女,除了回風神女之外,還從來沒有哪一位神女生兒子過的……
當年得知世子妃懷的是位小世子,著實是驚了所有人一把,隻不過王爺和王妃隻字不提罷了。
小世子繼承了銀魂始祖和回風神女的神力來到世上,一出生便高人一等,當然不會再有人說三道四,因為在月族,但凡是和那兩位先祖占上關係的,都尊貴非凡。
銀練尋思之際,葉薰淺已經有了動作,隻見她周身包裹著一層稀薄的水霧,折射出點點月華,施展輕功,直接飛上了長寧宮的第二層,衝了進去。
元修擔心地看著那座被熊熊烈火包裹的宮殿,再多的水,也無法阻擋火勢的蔓延。
齊皇沉著一張臉,他當然不會阻止葉薰淺了,最好能和她肚子裏的那塊肉一起死,那才是他最想看到的情景!
“姑姑,你在哪裏?”
葉薰淺邊跑邊喊,卻無人回應,她從第二層跑到了第三層,不少桌椅被都被火苗肆虐,紛紛傾倒,一片狼藉,第三層是書房,極為易燃,葉薰淺見不到人,袖中銀絲飛出,勾住僅剩的房梁,徑直上第五層,緊接著便聽到了咳嗽之聲。
她眼睛一亮,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飛掠而過,所到之處,皆已著火,脆弱無比,大廈將傾。
拐角之處,朗回抱著虛弱的皇後,看著已經幾乎要燒成廢墟的宮殿,思考著如何離開,沒想到會碰到葉薰淺,他墨眸裏升起絲絲喜悅與希望,無暇去想為什麼葉薰淺會在這裏,因為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脫險!
梯子已經漸漸被燒光,過不了多久,他們所在的地方也會被燒毀。
下無法支撐身體,上不斷墜落木梁,這就是他們現在最真實的情況。
葉薰淺不明白身為慧靈大師愛徒的皇後為什麼會虛弱至此,朗回看出了她眼神中的疑惑,解釋道:“她中毒了,內功盡失。”
“淺淺,你快離開這裏!”
皇後擔心葉薰淺,生怕她因為自己有一絲一毫的閃失,葉薰淺的心一暖,不論在任何時候,姑姑總是關心她,為她著想!
“姑姑,我和祁玥不會丟下你的!”
葉薰淺管不了這麼多,和朗回合計了一下如何離開,就在這時,朗回袖子裏掉出兩顆圓潤的玉石,葉薰淺是識貨的人,隔空撿起,捏在手裏,很快,她便知道這玉石是幹什麼用的了!
她母妃將隱術以陣法的方式封印在玉石****他人使用,怪不得朗回叔叔先前待在長寧宮不被人察覺,想到這,葉薰淺靈機一動,“有了!”
“朗回叔叔、姑姑,你們等我一會兒!”
葉薰淺在隱術上的造詣遠不及秋奕彤,但是她的錦繡神功卻是修煉到了接近大圓滿境界,她取下頭頂上的珠花,選了一顆最圓潤的,模仿命陣與隱陣刻畫之術,將一部分本源功力灌輸其中,緊接著封印陣法,將珠子遞給朗回,道:“命珠裏的命陣我很熟悉,可是將火鳳訣與冰鳳吟的本源功力封印在陣法給別人用,我是第一次做……朗回叔叔可以試一試。”
朗回用過秋奕彤的隱陣,因此對這顆珠子的使用方法不陌生,他將一縷功力注入珠子裏,下一瞬,珠子便散發出冰藍的柔光,最外圍燃起了一層極致紅豔的火,將兩人包裹其中,卻沒有感受到絲絲灼熱。
“淺淺,你研究過北辰花燈的布陣之法?”
朗回忽然出聲詢問,弄得葉薰淺一臉茫然,北辰花燈?那據說能夠預示國運的玩意兒不是被祁玥丟到東苑的庫房裏了麼?
葉薰淺不明所以地搖頭,朗回亦不再多言,一掌轟了擋在前麵的窗子,抱著皇後從第五層跳下,中途不斷借力,生怕顛著懷裏的人兒……
杵在長寧宮外的人不由得將目光揚起,看著一白一藍兩抹身影悠悠然從天而降,心思各異。
說得難聽些,若是都死在了裏麵也就一了百了,可若是都活下來,局麵才會難看呢!
麵對祁世子妃的一劍穿肩,太妃的沉默無異於默認縱火之事係她策劃,謀害皇後乃重罪,可太妃的身份又何其特殊?
於是,氣氛陡然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葉薰淺一落地,蔻月等人便迎了上來,遞上茶水、糕點,噓寒問暖。
折騰了這麼久,她肚子的確有點餓了,索性不客氣地吃糕點填肚子!
有了力氣,才好算賬不是嗎?
朗回將皇後放下,讓她站在地上,可是手臂卻沒有離開她的腰際,兩人皆身著灰白色的衣裳,樸素無華,卻彰顯著尊貴的氣韻,看上去十分登對。
皇後稍稍側身,將半邊臉埋在他心口上,右眼掃過麵前之人,清冷如秋日裏的寒霜,再也不複當初的明媚!
此時此刻,所有人皆屏聲靜氣,他們就那樣靜靜地相擁著,緘默不語,身後被烈火焚燒的長寧宮儼然成為兩人最華麗的背景。
舒太妃神情複雜,肩膀上的斷劍已被拔出,纏上了厚厚的紗布,她這輩子兵不血刃地殺了很多人,可都是在暗地裏,像今天這樣被赤裸裸擺到明麵上,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她以為她做再多的事情也不會心虛,隻是當觸及皇後那冷漠的眸色,她根本不知該如何表態。
因為,曾經那些能讓她心虛的人都接二連三地死了,如果僥幸沒死,那也沒人知道是她做的!
回雪的使臣們見朗回平安無事,瞬間鬆了一口氣,但是,當看到他們的大將軍正抱著別人家的皇後,頓時又冷汗涔涔了起來。
俗話說人生最大的仇恨莫過於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想到這,回雪的使臣們頓感壓力山大,照現在的情況看,難道說大齊與回雪是要開戰了麼?
皇後輕輕地鬆開手,感受到腰間傳來的禁錮之感漸漸消失,朗回的心一緊,抱著她,“筱筱,嗯?”
他無法忍受她再背離他的人生,無法再像二十三年前那般瀟灑地放手……
“別擔心,有些事情總歸還是需要有個了斷的。”
皇後微微一笑,卻牽扯了左臉上的傷口,她武功盡失,被燃著火的木梁砸到肩膀,不小心燒傷了左臉,而李嬤嬤為了救她,在屋頂倒塌的那一瞬,將永遠活在她的記憶裏。
朗回見狀稍稍放開她,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仿佛他的世界裏隻看得到她的存在。
皇後側首,一步一步向人群走來,原本隱藏在陰影裏的左臉落在眾人眼中,格外刺目,那深紅色的燒傷,幾乎蔓延了半邊臉,也讓葉薰淺心中自責不已,倘若她早點趕到,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容貌,對一個女人來說是何等的重要?
舒太妃驚得後退了一步,幸虧舒明澈及時扶住了她才免於跌倒,皇後譏諷地看著她道:“怕了?”
“太妃殺了那麼多人都不曾怕過?竟然會怕本宮這張臉?”
皇後粲然一笑,隻是那笑容裏泛著寒意,齊皇眸光抬起,注視著不複往日容光的妻子,千般滋味難以言喻,她從來沒有用這樣憎恨的眼神看過他,哪怕是二十三年前他娶她為後時也不曾!
大婚後的他們,相敬如賓,他知道她不愛他,她的心裏藏著另一段深情,卻和他無關……
他見過各種各樣的她,卻獨獨沒有看到過現在的她!
不知為何,這一刻,齊皇覺得,他和她再也回不到以前了,他想要開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最終,一聲歎息隻化作了兩個字,“筱筱……”
“住口!”
女子嚴厲的嗓音響起,刹那間打斷了齊皇的話,“你沒有資格這麼叫我,”
他有一瞬間的語塞,她的左臉傷得很重,不複最初的光滑細膩,一如他們的破碎的夫妻之情。
“二十三年前,我失去了哥哥,我為了哥哥留下的孩子、為了家族風雨飄搖的命運,放棄了我深愛的人,嫁入皇室,盡心輔佐,鞏固著你那名不正言不順的帝位,我以為,這一生即使沒有愛情,我也不會後悔……可是今日,我才知道我錯得有多離譜!”
她在秋風中傲然直立,宛如秋菊,眼裏含著眼淚,閃爍點點浮光。
“原來,我最後的價值,就是為了你的私欲、你的雄心、為了所謂江山社稷黎民百姓,扼殺我最愛的人,為你的江山一統掃清障礙!”
此刻,她覺得人生所有的絕望在這一瞬悉數上演,將她的心撕成了無數片。
麵對著她撕心裂肺的指責,齊皇語塞,無話可說。
她看著身後沐浴在烈火中的重簷宮殿,這座她生活了二十餘年的宮殿,即將在一夜之間化為焦土,不禁悲從中來,看著齊皇,一字一句道:“我容顏已殘,長寧宮已毀,朱弦已斷,明鏡殘缺,從此,我祁筱與齊皇陛下形同陌路,再見不識!”
最後一個字鏗然落下,她頭也不回地轉身,朗回上前,將她擁入懷中,心疼地看著她的臉,小聲安慰道:“筱筱,不難過,我們離開這裏,我們去不夜城,我們找天下第一神刀來給你治臉好不好?”
她一聽,眼淚流得更凶了,她累了,再也不想獨自一人承受著世上所有的苦難,她也想有那麼一個人,為自己遮風擋雨。
朗回抱著心愛之人,丟下所有人,大步向前!
宮門是侍衛見到兩人不顧一切離開,刀劍出鞘,阻住他們前行的路,然而,下一秒,這十名侍衛便感覺到周遭黑風拂過,緊接著脖子一痛,悉數倒下。
銀練和夜影的劍上還沾染著熾熱的鮮血,一滴一滴流淌在地上,而後回到葉薰淺身後,麵無表情,仿佛剛才的一幕再平常不過。
不少膽小的官員及女眷已經開始兩腿發抖了,祁筱側首,恰好與齊皇的眸光在空中相遇,她偎在朗回懷裏,眼裏盛滿了難以言喻的失望,語氣裏滿是篤定,“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與我的根相連在地下、葉相依在雲中。”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