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紅顏的命運(3 / 3)

“你遇到了誘惑嗎?”

話一出口,施慧立刻感到了自己的愚蠢。

“青春就是我的誘惑。”

是啊,誰說不是呢?可青春易逝,有誰能擋得住呢?

“我很怕老,怕年齡老,更怕心態老。”

副局長依然老成持重,依然不會浪漫,加上公務繁忙,根本無法顧及羅娜的感受,即便是晚上過夫妻生活時,在家庭臥室這個隱秘的空間,在夫妻情話這個私人的時間,也不忘記念叨幾句振興煤都的既定大計和發展方向。王占成在單位分管工業企業這一塊,實際上就是分管煤礦,因為全市五百多座大大小小的煤礦占據了全市工業企業的半壁江山。王占成是忙人,也是元都市政界的紅人,曾一度風傳要破格提拔,進市裏的班子。

生活雖然富足,但羅娜還是覺得太乏味了。難道就這樣過一輩子,羅娜不甘心。

與張傑在一起的日子是快樂的,是充滿激情的。這個比自己小十二歲的年輕男人身上的活力總是讓羅娜無限迷戀。

“我們離婚吧。”

羅娜這樣說的時候,看到王占成的小眼睛在努力地睜得老大,臉上的表情好像是見到了外星人。王占成實在是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對他來說,工作占據了他的幾乎全部精力,讓他很少關注家裏的大事小情,很少關注妻子的喜怒哀樂。一直以來,家裏有這麼個貌美如花的妻子,都是同事們羨慕和談論的話題,說實話,聽到別人讚美自己的妻子,他在心底也是感到自豪的,誰說隻有虛榮,男人也虛榮啊。一直以來,男主外,女主內,是這個男人的家庭觀。羅娜缺什麼呢?自己的工資大半都交給他了,吃得比一般人強,穿得比一般人好,雖不是富太太,但也過得是中上等生活。王占成是自信的,他天然地認為,他的家庭是不會出問題的。

“我愛上別人了。”

羅娜直截了當。

秘書小劉在機關後院移植了一棵杏樹,這棵杏樹靠院牆跟旺盛地生長著,每到春天,滿樹杏花開,十分美麗。這時,院牆外就有許多少男少女嬉戲玩耍,拍照留念。秘書小劉非常得意於自己這一傑作,常常站在杏樹下麵搖頭晃腦,大發詩興:“滿院春色掩不住,一支紅杏出牆來。”

王占成臉色鐵青,不再言語。

今天,王占成本來是有事情要給羅娜說的。給妻子說說吧,這種事情除了給妻子說還能給誰說呢?也許妻子一句暖心的話語,就能驅散自己心中的煩惱,也許妻子沏好的一杯熱茶,就能消除自己身心的疲憊。司春事件發生以後,自己在單位的處境也變得微妙起來,原本熱情的同事對自己忽然客氣起來,話少了許多,還總是有意無意地回避著他。

王占成第一次感到了孤獨。

“為人要厚道一些,要寬容一些。”

市裏一位很看重他的領導找他談話:

“你個人的事情恐怕要先放一放了。”

他不是傻子,他明白,他的那封舉報信終於爆發了後遺症。他不是那種追名逐利的人,他對升遷的事看得也很淡,他是那種一心要為這個城市做些實實在在的事情的人,他把個人人生價值的體現融進了他的本質工作。不過,這不能表明他沒有自己的憂愁,沒有自己的煩惱,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凡人,現在,他的心情就很灰暗,他需要傾訴,需要發泄,而可供他傾訴發泄的人就是他自己以為相儒以沫的結發妻子。可妻子呢?妻子的心是什麼時候飄走的呢?

此刻,這個剛強的男人握緊了拳頭,淚水差點湧出眼眶,他的心似乎被一種不知名的東西掏空了。

十八輛“奧笛A6”披紅掛彩,穿過大街小巷,引得全城人都來觀看。婚車的檔次是這個城市劃分地位階層的顯著標誌,顯然,羅娜是屬於上流社會的,辦這樣風光的婚禮,羅娜是做足了麵子的。在結婚這個日子,無論是當年的小喬初嫁周郎,還是像羅娜這樣的半路再婚,女人,是不肯虧欠自己一分的,因為在她們看來,這是一個女人生命中舊生活的結束,新生活的開始,是有一種理想一種向往在裏麵的。

社會就是這樣,大凡違背傳統和常識的東西總是十分引人注目,羅娜和張傑的“老少配”引來全城的男人和女人們的不少口水戰,讓快嘴多舌的大嬸少婦們談資又豐富了許多,讓茶餘飯後的老小爺們閑侃又有了新的線索。

羅娜不管這些。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去說吧。”

這句話已經不是寫在日記本上或貼在牆壁上的口號,是真正刻在了羅娜心底的座右銘。

羅娜與張傑入則成對,出則成雙,雙棲雙宿,這倒讓那些目光異樣的人也多少也生出些羨慕或者妒忌來。

“我這是不是老牛吃嫩草?”

羅娜笑。

老牛吃嫩草?施慧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多年封閉式的生活讓她對很多事情都感到陌生,感到遲鈍。跳出了圍城,自己的生活才剛剛開始呢。施慧明白,羅娜不僅僅是在講述自己的故事,更多的是傳遞給了她一個信息:在家庭之外,在婚姻之外,外麵的世界原來是多麼豐富多彩。

“慧,你搬來一個多月了吧,怎麼就不出門呢?”

“沒有事啊,有事情也要出去的。”

與羅娜相比,施慧也確實感到了自己生活的單調和乏味,除了上班,就是在家裏坐著想心思,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現在,就連鍾愛的詩歌也遠離了。

“整天悶在屋裏,想什麼呢?”

對這個整天不說幾句話的女人,羅娜有諸多的疑問。

給窗台的花噴了水,施慧轉過身來。

“我聽你說啊。”

“是啊,你看,你盡聽我說了。”

“大姐,說真的,我特羨慕你。”

“羨慕我?妹子,你在挖苦我吧?”

羅娜苦笑。

老牛吃嫩草,嚐嚐鮮還可以,別奢望擁有一生啊。羅娜時常這樣感歎。單位那個“梅花獎”劉麗麗唱了七八年《秦香蓮》,也風光了七八年,最近不是也下課了嗎?再好的化妝也摸不平臉上的褶皺啊。角色讓小王姑娘頂了,自己給氣病了。可生氣有什麼用?小王姑娘雖然嗓音還稚嫩一些,唱功還不夠深厚,可年輕貌美,觀眾喜歡,團長喜歡,有很廣的市場。這正像現在的許多歌星,唱歌跑調,吐字也不清楚,在令人眼花繚亂的舞台上咿咿呀呀半天,搞不懂在幹什麼,可人家就是火,就是紅,就是牛,人家“粉絲”多啊,人家就是能騙得了那些還不懂事的小姑娘們,再說,不懂事的也不光是那些小姑娘,還有大人啊,那個四川的老****,不是就發誓說非劉德華不嫁嗎?追星追了十幾年,結果逼得善良而愚昧的老父親先是要賣腎,後來又跳河了嗎。

女人啊,年齡永遠都是問題。

還不到兩年啊,自己的這段婚姻就解體了。

那個善解人意的張傑變了,那個甜言蜜語的張傑變了,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脾氣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摔5東西。

“傑,你不愛我了嗎?”

晚上,完事以後,躺在張傑的身旁,羅娜傷感地撫摸著張傑那依然充滿青春氣息的臉龐。

“愛。”

張傑閉著雙眼,嘴裏含混不清的吐出一個字。

“那你說我愛你。”

“煩。”

張傑背過身子,很快睡了過去。

張傑沒有職業,整天在家裏上網玩遊戲。這可不是辦法,生存不僅僅是甜言蜜語,還有柴米油鹽,張傑年輕,還在體驗著青春和生活的快樂,而羅娜是一個有八年婚史的女人,她知道家庭還意味著什麼。雖然激情澎湃,可她仍然保持著一絲清醒,這一絲清醒來自生活的閱曆。羅娜厚著臉皮找到了前夫王占成,請他幫一幫張傑,給張傑找一份工作,原以為前夫會拒絕的,這也是無奈之舉,自己也就是抱著試一試運氣的心理。沒想到一向講原則的副局長沒說二話,竟然爽快的答應了。

“你在家等消息吧。”

王占成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個曾是自己妻子的女人。原來他覺得羅娜也就是自己的妻子,自己要做的也就是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直到羅娜果斷地離開了自己,他才意識到羅娜原來還是自己深愛的女人,自己還要盡到一個情人的責任,而這一切都晚了。為羅娜做點事情也是應該的啊。

很快,張傑就接手了郊區的一個小炭場,這讓羅娜又驚又喜,要知道,在元都市這個享有“中國煤都”之譽的中部城市,踏進煤炭行業,做煤老板,無疑是踏進了一條通向百萬富翁的道路。

果然,像這個城市裏的許多人一樣,張傑發了。不到一年時間,張傑也開上了自己的“本田”。

有了錢,男人就要變嗎?愛情就那麼不堪一擊嗎?

羅娜有一係列迷惑不解的問題。

“慧,你能看到我臉上的皺紋嗎?”

“姐姐沒有那麼老吧,皮膚挺好的。”

“可張傑看得到,他看到我老了。”

那段日子,羅娜彷徨在南山青衣庵門前,看著屋頂香火繚繞,聽著庭前佛門闡語,還真想一腳踏進庵裏修行了。

“老女人,滾。”

張傑把羅娜的坤包扔出了門外。

女人對男人的愛是無私的,正如自己,拋棄了丈夫,拋棄了自己已經擁有的幸福,毅然嫁給了這個一無所有而且一無所長的男人。男人對女人的愛是卻有條件的,也正如張傑,起初他被羅娜的成熟所吸引,隨著環境的改變,地位的變化,他厭煩了,他要另尋新歡了,原來家裏的那個女人,對,那個老女人,也就成為了拌腳石。

女人,難道你隻能做玩偶嗎?

“慧,今晚和姐姐一起睡吧。”

“姐姐,你的前夫呢?他現在怎樣?”

“他能怎樣,還一個人過。”

“有沒有想過……”

“一切隨緣吧。”

也許緣就是一切的終結。在對愛情和婚姻的思索中,兩個有相似經曆的女人相擁而眠。

丹丹的故事

丹丹順著雲梯爬上了煙囪。

是怎麼上來的呢?有二十多米高了吧?丹丹盡量克製著內心的恐慌。

“快下來啊,什麼事情都好商量。”

張凱一邊哀求,一邊在心裏咒罵:是誰家的破磚窯?你不生產了,好歹把煙囪也拆掉啊。再說,這市裏是怎麼整頓的?每天都在叫嚷治理黏土磚窯,炸掉煙囪的照片占據了電視報刊的不少篇幅,怎麼在城郊還有這樣一個煙囪啊?

前不久,某個城市“黑磚窯”事件被一個多事的記者在網上曝光,本來是一個非法雇傭童工事件,生態環保主義者搭上這輛車,發起了全國性的治理整頓粘土磚窯運動。也不知是因為什麼,在中國這片廣袤的土地上,“亡羊補牢”的故事會一演再演,盡管警鍾天天敲,敲到口幹舌燥,敲到手臂酸麻,但事故還是一個接一個,有一段時間,不說煤礦的“瓦斯”和“透水”了,哪能料到磚窯也會出事情呢。

丹丹停了下來。

不能再往上爬了,自己是真怕了。煙囪上的雲梯是專為皮糙肉厚的工人師傅施工維修時用的,不是為丹丹這樣細皮嫩肉的嬌貴小姐使脾氣耍性子用的。

“張凱,你到底娶不娶我?”

丹丹幾乎要哭了。

“你不答應我,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丹丹是元都這個內陸城市裏最時尚的女子。丹丹的穿著打扮總是能引領這個城市的潮流。有句話說,女人就是專為穿衣服而生的。像所有的女人一樣,丹丹也喜歡逛商場,也喜歡買衣服,不過,她對衣著的領悟力和表現力卻超出了一般的女人,所以,她是屬於那種穿什麼都得體都好看的女人。有人就無限羨慕地說過這樣的話:穿超短裙,別人穿,那叫發嗲,那叫發****,丹丹穿,那叫恰到好處,那叫風光無限。

丹丹做起事情來也常常是驚世駭俗,例如,換男朋友就像換衣服,備用男朋友的人選多到數不清,有人說,有一個加強班,甚至有人說,有一個加強連,有誇張的成分,總之是說丹丹換男朋友換得勤,常常十天半個月就是一個新麵孔。新新人類丹丹對於自己中意的男孩子的追求,向來是來者不拒。她喜歡男孩子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這讓她有一種成就感,好像那些衣著暴露的女模特們站在T台上,台下那些男人們的目光總是讓她們充滿無限的自信。

丹丹的身影出現在林蔭大道上。

“你看,那個****貨。”女人們露出滿臉的鄙夷和不屑。

“你看,那個****貨。”男人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陽光和煦,垂柳婆娑,丹丹走過林蔭大道,灑下陣陣香風,也灑下一路的話題。

“為什麼拒絕他們呢?”

對於姨媽的勸告,丹丹不屑一顧。

“他們喜歡我,我也喜歡他們。”

“姨媽是過來人,選男朋友是選一生的伴侶啊,不能亂來,你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你看,姨媽不是選對了人,能過上今天這樣的好日子嗎?你姨夫經營這麼大一個製藥企業,要財富有財富,要地位有地位,姨媽也榮耀啊。”

那個時候,趙國棟剛從大學畢業,分配在一個十分不景氣的國有小廠裏當工人,幾個月開不了工資,窮得連飯也吃不起,常常要趙太太接濟一些錢糧度過難關,一來二往中,兩個人擦出了愛情的火花。趙太太的父母很是看不起這個窮小夥子,百般阻撓女兒與趙國棟的交往,他們實在不忍心將女兒的一生交給這樣一個人。趙太太卻似乎被愛情蒙住了雙眼,鐵了心要嫁給趙國棟,哭鬧、出走,甚至自殺的手段都用盡了,硬是逼得的父母點了頭。曆盡艱辛和磨難,趙太太終於收獲了愛情,也收獲了自己的未來。所以,趙太太給人講起這段往事時,總是自豪地說:“女孩子找對象,就像買股票,不要買那正在上漲的股票,那樣可能得到的快,失去的也快,因為人們對容易到手的東西不珍惜啊。一定要看中未來,買那奮鬥股,買那潛力股,那得到的將是終生的幸福。”

“姨媽,趙董事長全元都市隻有一個。你已經霸占了啊。要不,您把趙董事長讓給我吧。”

“丹丹,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對這個另類的外甥女,趙太太也是無可奈何。趙太太無法管好丹丹,也隻能把對妹妹的愧疚埋進心底。九泉下的妹妹啊,你怎麼生了這樣一個女兒呀。

“丹丹,雖說時代不同了,人人都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可做人做事還是本分穩妥一些好。”

“放心吧,姨媽,交男朋友又不是找老公。交男朋友隻要感覺好就行了,玩玩嗎,何必那麼認真呢?我還年輕,總不能白白浪費青春嗎。至於老公,將來我一定會找到一個讓姨媽滿意的人的。”

有好長時間沒有見到姨媽了吧。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姨媽,這個張凱就是自己選定的托付終生的人選。

“丹丹,你下來,有話好好說。”

張凱還在哀求。

“不,除非今天你答應我。”

丹丹知道,走到今天這步險棋,是因為張凱的父母和張凱很在意自己的過去。過去的已經過去了,無論是對是錯,是精彩還是灰暗,都隻屬於過去,丹丹知道,她絕不能因為別人的看法讓自己陷在過去的旋渦裏不能自拔,她要把握的是未來的幸福。而這一切的關鍵,就是緊緊拉住張凱。

丹丹放眼望去,西山果園裏一片鬱鬱蔥蔥。那是一個星期天吧。鍾華約了丹丹到山上玩,一路上說說笑笑,一路上興高采烈,一直到玩得走不動。

“不行,走不動了。”

丹丹喘著氣蹲下來,揉揉酸麻的小腿肚子。

“好,那咱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

男人惟有在漂亮的女人麵前才善解人意。

兩個年輕人在一塊平坦的青石上坐了下來。看眼前茂密的樹葉,聽遠處動聽的鳥鳴,鍾華與丹丹盡情享受著大自然的美妙與愜意。休息夠了,兩個人卻沒有起身。誰讓夏日的陽光是那麼和煦呢?誰讓夏日的風兒是那麼撩人呢?這個時刻屬於青春,屬於兩顆年輕的躁動不安的心,不知不覺鍾華和丹丹依偎在了一起。鍾華的手漸漸地不安分起來,慢慢伸進了丹丹的衣服裏,丹丹迷離了,丹丹陶醉了。閉上雙眼,丹丹的呼吸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