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不到來時的路,那路上開著花。
他的杯子留在了講台上,我悄悄的把采摘來的杏花放進一朵裏麵去。然後在課上偷偷的看著他的反應。他抬杯欲喝時,看到了花,笑了。是不是已被洞徹,我的臉有點熱。
那年的春天很濕,濕到剛剛融化的土裏,與雨氣相蔓延。我沐浴著這樣的味道,走在上學的路上。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遇到了一樹的杏花攔住了我,打亂我的一早晨的情緒。我被這樹花照的心神不定,任何一種美麗麵前,都會加倍人的孤獨和思念。而我,那會並不知道,隻想分享與他。
摘了幾朵,夾在書裏,留給自己,不經意間,便留住了那年的這個春天。
他分享到了嗎?他用笑來曖昧的暗示我。我坐在同學中間,悄悄的思忖著他的笑的含義。他在講台前,依然鎮定自若,流利專注的給我們講課。他講的什麼呢?在多年後,我在想起時,一也並想到了這個問題,卻隻覺一片眩暈。
如果不遲到,我很喜歡在早上流連。尤其是陰天的時候。
那天就是。早春的陰天會把空氣溫暖,即將到來的雨,便就是即將到來的春。沒有雨,春天便來的不夠透徹。
我又去偷花。順便摘了一朵別在耳邊,襯著我那青春的長發。
雨絲絲的滲了下來,滲下了春天,滲下了我早早的春愁。我最早的憂鬱,便就是源於那場春天的雨。我慢慢的走,慢慢的走。戴著花,把青春走在雨中。
好多年後,在看到青春這個詞時,我便直接想到了這一畫麵。
接下來,我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他匆匆的走了過來,他上班,我上學,以前竟然沒有碰到過,雖然我刻意的想和他相遇。許多年後,當青春不再時,才知道,人生有許多事就是這樣,近在咫尺,遠在天涯。
他匆匆走過來,手裏拿著傘。我忙把乍見他時驚喜的心跳抑製住,怯生生的說了句:“老師好。”
他看我,笑了點點頭:“沒帶傘?還走的這麼慢,快要遲到了。”
我的臉又不知趣的紅了,趕緊避開他的眼光。
然後,他的手伸了過來,把傘遞給我,快步走了。
我沒來的及推辭,就被這帶著自作多情的情緒給陶醉了。然後,便是一天暈乎乎的課。在他的課上,我搜尋著他的目光,依然旁若無人,目中無我。
越是這樣的態度,便越容易讓迷茫的情感深陷。
我悄悄的把夾好的花夾到作業本裏,交上去,裝作無意。
作業本也被無意的拿了回來,花不見了。落在哪裏了呢?
我承認我是個任性的孩子,直到現在也是。在那麼年輕的時候就製服不了這種天性。
我終在於作業本上問道:“我丟了兩朵花,老師看到了嗎?”
我還不得不承認,我偽裝的很好,把所有的問題用我的沉靜給掩蓋的完好無缺,除去我的眼晴。
在上課時,我的目光溫柔的詢問和期待。他似不經意的掃過我,而我知道,那是有心。
在他下班的路上,我靜靜的等候。手裏糾纏著一枝杏花,象是信物,更象是因果,花瓣飄落幾許。
他的身影出現了,我背著書包,走上前去,手裏拿著一束杏花。
走上前去時,我才發現,我犯了一個錯誤:我該說什麼呢?
於是,臉就先紅了。
畢竟他的人生經驗要多過我,他早已是知曉著一切,而又穩定著一切。而仍然,是他先說話了:“你是來向我要花的嗎?”他依然笑,這可惡的笑。
“我……。”我想不出別的來,便點了下頭。
“你的花該是開在將來,而不是現在,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他說。
我抬起頭,看著他,也許是過於緊張,也許是因為激動,我想哭。
“我不知道,我很難過,張老師,愛都是這樣的嗎?”我問。
“不,愛是溫暖的,快樂的。它屬於成熟的季節。”他說。
“我希望擁有它,現在。”我淚盈盈的看著他。
“不要輕易的敞開愛的藩籬,真愛隻有一次,失去將不再獲得。”他說。
“我相信你,張老師。也因為,現在我愛你。”我說。
他沒有說話。
我的淚下來了,被青春的火燃的無所適從。我走過去,很想偎到他懷裏。他點了支煙,避開了我的意圖。我手中的杏花,零落的不剩幾朵。
然後,我們一同走向回家的路。晚風依舊。
從那以後,我依然沒有在他那裏找到一點暗示和希冀的情感,而我的情懷依舊。杏花落了的時候,我結束了我的中學生活。我把一路夾來的杏花整理好,用透明膠封好,做成了書簽,悄悄的送給他。
那年的春天,我摘了許多花,做了許多書簽。把青春的記憶做成了標本,把那一年定格。再回首時,映入眼簾的便是那些花兒,花兒一樣的青春,悠遠在那個濕雨著的春天的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