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說:“他呀?可以當我爺爺了。他老想揩油。知識分子沒啥了不起的”。
我便不再說了。不然,她一會兒又要說我特男人,有君子之風。其實,我不是猛男。
“找李哥行不?”敏介紹說,李哥是一家企業的車間主任,廠子垮了,現在在外替民營企業搞管理,還拿技術津貼。比她大15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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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打來電話,約我和梅去李哥家。正好梅回來了。到了李哥家,我的心陰沉了許多,垮掉的廠子,家屬區一片破敗。李哥在廠子裏過去也算是個人物,家境好一些,兩室一廳的居室,倒也寬敞。隻是李哥不像是隻比敏大15歲,看上去至少大20歲。敏好像知道李哥的真實年齡,隻是不去捅破這層紙。
鍋裏燉著雞。在這個家屬區裏難得嗅到這味。李哥講下崗的故事,聽得人黯然神傷。人要是進入生存危機階段,什麼花前月下,什麼愛得死去活來,簡直就是奇談怪論,一派胡言。低保重要。
“去,給哥買兩包煙上來”敏對李哥說,她就喜歡這種發號施令的感覺,支使男人。
李哥一溜煙下樓,把煙買上來。
吃飯的時候,敏指著屋子裏的家具、電器說:“我是這屋子裏的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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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把美容店盤出去了,住進李哥家。我對她說一個女人還是不要依靠男人吃飯,她不聽。她懶,喜歡有人養她。這是我最不能同情她的;另一方麵我也在想,一個都市的邊緣人,她又能幹什麼?“嫁漢嫁漢,穿衣吃飯”,這是農村女子的固有意識。
一個夏夜,敏打來電話,說她開了一個小商店。賣文具、糧油之類的。我立即跑去看她。店子物品很多,靠近一所中學,礦泉水特好賣。她也住在店內。店外搭了個遮陽棚,是李哥的手藝。
我為敏能做事高興。三人坐著聊天,敏要李哥拿錢為她兒子治病。
李哥很惱火,又不便發作,老男人英雄氣短,隻是說:“我養你一個人就夠了。”看來這個店李哥讚助了資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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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我再去看她。她把店子出租給了別人一半。理由是減少租金。看見她在一間小屋裏安一張小鐵床,裏麵黑乎乎的。每夜她就孤零零的睡在角落邊。讓人憐憫。李哥出去做事去了,他承包了一個短期工程,偶爾到店裏來。
“你這是浪費青春資源喲”。其實,敏長得還不錯,她應該過得好一點。至少不必屈著腿,睡在小鐵床上。關鍵一點,路是自己走出來的。
她依舊不愛做事,沒幾個月又將店盤出去了。她說要去重慶周邊地區發展。
臨走那天,我和梅請她吃了一頓羅非魚。我指著家裏的電話,把號碼告訴了給她。
她顯得很高興,掏出小記事本記了下來:“嗬,你這麼信得過我呀?不怕有人打擾你。”
“沒什麼信不過的,我不怕打擾。”
這幾年,可能敏很少交上知心朋友。店子熱鬧的背後,藏著一顆孤獨的心。一個電話號碼,讓她特別激動,覺得是對她的信任。
敏開著理發店,在重慶周邊轉悠。店是流動的,越開越小。
她每隔幾個月就打個電話互致問候。
天冷了,我又想起敏,這個城市邊緣人。老是覺得她像魯迅筆下那個男人死了,孩子又被狼吃了的人物。雖然,她還年輕,也不信宿命。